“真憑實據?孫符!”徐天章怒從中來,拍案而起,“要查證,那是京兆府的事兒,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兒!這道摺子送上去,陛下若要查,保不齊會點了錦衣衛來查個清楚,同你,同我,又有什麼幹系?你是禦史,只負責諫言彈劾,查證據,這不是你的職責所在!”
可話不是這樣說的!
無憑無據,就上表彈劾鄭揚嗎?
陛下寵愛徐貴妃多年,對鄭揚可以說愛屋及烏,且鄭揚自幼在宮中服侍,陛下對他也不會一點感情都沒有。
他只是個外臣而已……
孫符咬了咬牙:“伯爺為什麼想彈劾鄭揚?世子的事情,伯爺心裡究竟是存了疑影兒,還是有些蛛絲馬跡,叫伯爺覺得,此事確實是鄭揚所為?”
他問了兩句又擰眉:“下官是伯爺一手提拔的,按說伯爺開口,下官絕不該推辭,可是此事事關重大,鄭揚其人,更不是下官三言兩語便可動的了的。”
他說的是事實,而徐天章也更該清楚。
連堂堂的武安伯都拿鄭揚毫無辦法,何況是他區區孫符呢?
“你覺得這天下會有這樣巧合的事嗎?見真剛剛墜馬重傷,廢了一雙腿,鄭揚就在街上拿了廣明,帶回西廠,斷他左腿。”徐天章捏著拳,冷眼瞪他,“他派人到伯府傳信,叫我到西廠去接廣明,可卻又刻意的引導我,說廣明一條腿,折在衛箴的手上。元德,倘若我今日理智全無,大鬧衛箴的府邸,又或是進宮面聖,討要一個公道,這件事情,誰又是最大的得利者?”
自然是鄭揚。
武安伯府出了醜丟了臉,或是失了帝心,按目下的情形來看,一定是鄭揚最得意,更何況徐皇後如今所能夠依仗的,也只有一個徐家和幾個忠貞的老臣,徐家若接二連三的出錯,她在後宮地位不穩,那得意的就該是徐貴妃。
無論怎麼算,都該是鄭揚的手筆。
孫符心下了然,可膽怯這樣的事,不是隨隨便便能放下的。
如果此事真是鄭揚手筆,足可見他不把武安伯府整治個透徹,是不肯罷休的。
徐天章的嫡子只有兩個,如今卻一個性命垂危,一個成了殘廢,鄭揚下手這麼狠,他敢出面彈劾鄭揚,豈不是不要命了?
盡管徐天章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寒窗十載,也深知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就是把這條命交給徐天章,也是應當的,可是家裡人呢?
他如今上有老下有小,難道一家子的命,也都不要了?
孫符舉棋不定,而徐天章也並未再多做催促。
這種事總歸要他心甘情願才好,等摺子送上去,陛下看了,少不了傳召孫符當面問詢,又或是孫符於朝會參奏,那便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細細的回話,而朝堂之中,鄭揚的爪牙原也多,若孫符心志不堅,叫人家三言兩語說的啞口無言,那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徐天章多少有失望,卻知無法強求,站起了身:“你再想想吧,我無法強求於你,此事……我另作籌謀。”
都察院中他也不是無人可用,不過是孫符位在四品,要彈劾,說話更有分量罷了。
孫符面上一陣滾燙,自己都覺得簡直丟臉,倒成了貪生怕死之輩。
他忙站起了身來:“伯爺,您容下官思量一日,明日——明日下官過府,定給伯爺一個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