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府衙角門的院子裡,張榮芳才發現這裡是府衙屬吏和下人們進出的地方。
旁邊的一個院子更是下人們的住處,來往走動的都是些穿著粗棉赭麻的,登時厭棄地皺了皺眉頭。空氣裡飄散著一股子窮酸味兒,張榮芳從袖袋裡掏出手巾,遮住了鼻子。
若不是今天要說的事情太過敏感,她擔心直接去科房或是大堂那邊找人不方便,才不會願意待在這種地方呢。
婆子陪著她站在院中,管事的過去尋人,等了好一會兒張翰才出現了。
張翰是個非常注重形象的人。他熱愛蒐集書畫,尤其是宮廷畫派。宮廷畫派端莊典雅的氣質便是深入他骨子裡的狂熱。
雖然他的官職是真正俗得不能再俗的肥差,而且受賄索賄毫不手軟,可是他瘦削的身材穿著官府的模樣,再配上帶著笑意的溫和麵容,永遠都是一幅君子如玉的氣派。
可是,今日,他的眉心中間豎著一道川字紋,顯得有些煩躁。
不過張榮芳是不會觀察得這麼細緻入微的。不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而是因為張翰儒雅的翩翩風度已經給她的後宅塞進了十幾房妾室。實際上,她一看見他那副狗屁倒灶的假士子模樣就腹中作嘔。
“榮芳,你來這裡做什麼?”張翰很不耐煩。
張榮芳顧不得置氣,趕緊上前湊到張翰耳邊說話。
“幹什麼?你幹什麼?”張翰伸出手臂擋住她的身體,還推了她一把。他今天真是心煩意亂,卻不想這黃臉婆又來湊熱鬧。
他這麼一嚷嚷,惹得院子裡經過的人都側目看過來,張榮芳羞臊得老臉通紅。
“老爺,我是來跟你說正事的!那副《詩帖》被側福晉拍走了,說是什麼國之寶物,得敬獻給當今聖上。”她又羞又氣,乾脆便嚷嚷起來。
“什麼?”張翰一下子就僵住了,“詩帖?什麼詩帖?”驀地,他臉上突然顯出震怒,“你把《穠芳依翠萼詩帖》拿去那個狗屁慈善拍賣會了?”
“老爺,不是你說的要給那……誰見識一下,到底怎樣才是真正江南富貴嗎?”
張榮芳瞥了一眼遠處低著頭在牆角偷偷彆著走的下人,含含糊糊地帶過側福晉三個字。
素素出身不高,平日裡在他們嘴裡都是茶餘飯後的笑話。此次素素吧慈善募捐會開到了江南,等同於在鐵公雞身上拔毛。可是礙於胤禛的威壓,只敢在背後痛罵譏笑,檯面上卻少不得表現得特別踴躍配合。
張翰勃然大怒,指著張榮芳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婆娘是個豬腦子嗎?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穠芳依翠萼詩帖》是多麼了不得的寶物,你竟敢拿出去攀比炫耀!你是失心瘋了還是腦袋被驢踢了?”
雖然在外面形象極佳,平日裡兩人在內宅經常這樣爭吵,就像街巷婦人撒潑。
此刻張翰是氣急了,辱罵之詞劈頭蓋腦地便衝著張榮芳罵過去。
張榮芳也急了,用惡狠狠地眼神逼迫路過的下人匆忙離開,然後壓低了聲音反擊道,“你不就擔心賣虧了嗎?那副詩帖賣了五千兩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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