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主任,好吃啊。”何漢謀的嘴裡塞滿了面條,嘴唇沾滿了面醬。
“吃慣了西餐和牛排,別忘了有錢的時候,多吃一些中國人自己的東西,這個地方我以前經常光顧的。”
何漢謀抬起頭看著胡翼,嘴裡還咀嚼著面,“是,主任。”
這時對面過來了一個人,一個戴著黑色禮帽,穿著長衫,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圓臉,雙眼皮,膚色較白,眼角的皺紋讓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
這個人居然做到了胡翼的對面,“來碗麵,一碟醬醃菜,三兩鹵牛肉,兩個鹵雞蛋,還有一碟姜絲。”
這個人是陳公輔。
“看得出,這位先生也愛吃麵,並且很會吃麵。”
“要一碗麵不等於愛吃麵,就像你這個朋友他已經吃了三碗麵,但是我敢保證,他以前一定不喜歡吃麵。”陳公輔看了看何漢謀。
何漢謀睜大了眼睛。
胡翼沉聲緩緩道:“一個不喜歡吃麵的人要了一碗麵,看來他的確是餓了。”
“你錯了。”
胡翼吃了一驚,“我錯了?”
陳公輔嘆了一口氣,“這個人不是餓了,因為這個人現在所有的積蓄只能買一碗麵了,這也許是他的最後一頓飯了。”陳公輔解釋道,表情流露出一絲悲傷。
“陳委員,何苦呢?”
“找不著出路才叫苦。”
胡翼凝視著陳公輔,接著說道:“就在你的面前有一條出路,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陳公輔嘆了口氣,神色看起來更加憂鬱,說道:“不用了,這條出路對於一個沒有用的人來說是一條死路。”
“死路有些時候也可以變成活路的。”
“只可惜,活路太少,死路太多,到頭來卻還是死路。”陳公輔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悲傷之色,“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吟完這首詞,他長長的嘆息一聲,“時間很快,快到你根本無法為你曾經的選擇做出哪怕一點點的改變。年輕人,讓你久等了,不過,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吃一碗麵,就算是赴刑場我也應該酒足飯飽,你說是不是?”
胡翼安靜地看著陳公輔,過了很久才說道:“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一起吃麵。”胡翼已經站了起來。
陳公輔拿起了筷子,“其實我已經三年沒有請人吃麵了,我很想請你吃麵,但是我請不了你,你不用等我了,要不然你的大老闆會怪你的。”
這句話聽起來很費解,但是胡翼能夠明白陳公輔的意思。
陳公輔秘密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告訴胡翼,他很想提供這次會議的有關資訊,不僅沒有獲得重要情報,而且他已經被人發現了,投靠軍統也不會有好的下場,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哪怕是刑場也要走下去,所以,既然什麼結果都沒有,陳公輔讓胡翼早點離開這裡。
“告辭。”胡翼很禮貌的輕輕低了一下頭,隨即,走出了面館。
何漢謀跟了上去,“主任,我們這就走啊?”
“你的意思是你還沒有吃飽?”
何漢謀一個立正,“明白,主任。”
在這家飯館的對面,一直有一雙眼睛注視也他們。
周耀輝盯著陳公輔已經兩天的時間了,今天周耀輝看見陳公輔秘密的從公寓走出來的時候他還以為陳公輔竊取了軍事會議的內容,秘密和胡翼來接頭的,但實際上陳公輔沒有給胡翼任何東西,他們只進行了口頭上的交流,難道陳公輔已經告訴胡翼會議的內容了?
周耀輝雖然沒有聽到胡翼和陳公輔的談話,但是根據神情來看,他們兩個人似乎在談論一些很奇怪的話題,他也注意了何漢謀的表情,平時兇神惡煞的何漢謀竟然一臉迷惑,作為76號行動隊隊長的他,有什麼事情會讓他感到疑惑?難道他們所說的不是關於會議的事情?
最讓周耀輝奇怪的是,在胡翼和何漢謀離開以後,陳公輔居然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吃了一碗麵。
周耀輝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吃麵能有那麼認真的樣子,每一根面條,每一片牛肉,每一根姜絲,陳公輔都要慢慢地在咀嚼,慢慢地在品味,他感覺奇怪極了,這個陳公輔似乎就像是這一生吃最後這碗麵一樣,甚至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
周耀輝很不喜歡這種不明所以的感覺,在陳公輔離開的時候,他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