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愣了一下,旋即放聲大笑。趙敏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
忽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值此荒山靜夜,入耳愈發清晰。
趙敏壓低了聲音道:“這深山荒嶺,白天都極少有人來,怎的深更半夜卻招了不速之客?”張無忌將張滌塵交於趙敏,輕聲道:“敏敏,你跟滌塵、婉兒去裡屋,我出去瞧瞧。”趙敏點一下頭,又輕聲道:“無忌,你自己小心。”張無忌應了,縱身從窗中躍出。
其日正值農歷十四,差一日便到月滿盈圓之時,只是不巧天上飄有淡淡的微雲,所見便不甚明朗。張無忌循聲望去,但見三個人影,其中為首者較高,頗似女子身形,另兩個卻似孩童。張無忌見其確是奔自家方向而來,不敢妄動,只是不作聲的靜靜觀看。
但見三個人影步履蹣跚,實不似身負武功之人。又走得幾步,前面的身形晃了一晃,倒將下去。一時間只聽得隱隱約約的抽泣之聲。
張無忌心下納罕,欲一探究竟。便提氣施展輕功,腳下不著一絲聲響,靠上前去。及至跟前,見到地上確為一女子,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單瞧衣著,便知不是尋常人家,只是蓬頭垢面,滿身血汙。身旁一男一女兩個孩童,一邊扶了她身子搖晃,一邊在她身上抽泣。
張無忌戒心一消,登生悲憫之情,忍不住道:“二位小朋友莫哭。”
兩個孩童驚聞身後有人說話,皆是“啊”的一聲大叫。
張無忌心下好生愧歉,只顧得自己言語,實未曾想方才之舉著實太過唐突,換作是誰也早被他嚇壞。上前走了一步,溫言道:“不知在下能否幫得上二位的忙?”
那女孩兒較男孩年長些,抬起頭來望著他。目光中半是驚恐,半是疑惑。男孩兒受了驚嚇,伏在地上哭聲更加響亮。張無忌一時反倒慌了手腳,忖道:這當如何是好?不如先回去把敏敏叫來,讓她來處置。急急奔回家中,向趙敏說了所見大略,趙敏道:“他們在何處?你帶我去瞧瞧。”二人留了兒女在屋裡,直奔三人方向而來。
那女孩見來人去而複來,似覺詫異,輕輕敲了敲兀自在地上哭泣的男孩兒。男孩兒收住了哭聲,也轉頭望過來。
趙敏上前一步,道:“這地上之人可是你們的母親?”女孩兒點了點頭。趙敏俯下身來探了探她鼻息,又起身向張無忌道:“無忌,你且看她脈象如何。”
張無忌聞言心中一動,急忙俯身以指搭她手腕,切得片刻,喜道:“敏敏,二位小朋友,你們的母親只是勞累過度,並無大礙。”張無忌只顧將那女子性命無憂之事言明,卻未細思量自己適才所言無形之中已將地上之人誤述為趙敏之母。趙敏自是不以為意,又低身對兩個孩子言道:“你們聽到了麼?你們的媽媽沒事,休息一下便好。我們家就在前面,你們可願意去?”那女孩眼中噙了淚水,哽咽道:“謝謝姑姑。”張無忌伸手去抱那女子,卻被趙敏攔了。張無忌會意,領了兩個孩子朝自家走去。
張無忌取毫針在“水溝”、“十二井”、“人中”三xue各紮了一針,放出少許血來。那女子即便醒了。
趙敏又熬了一碗山參粥來喂她。那女子萬分感激,泣道:“謝二位救命之恩!”轉頭喚道:“憐兒、括兒,快過來給二位恩人磕頭。”兩個孩子當即向張無忌趙敏跪倒拜謝。張趙二人急忙上前扶起。趙敏轉身向那女子道:“夫人言重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夫婦二人豈敢受令郎令愛如此大禮?”豈料那女子“忽”的從床上翻下。張趙二人皆是吃了一驚。那女子伏在地上,泣道:“二位恩人搭救我母子三人,實已惹了大禍上身。今日區區一拜,何能謝大恩於萬一?”言罷,便往地上叩去。張無忌本欲伸手攙扶,趙敏阻了他,又遞個眼色,待那女子連叩九下,趙敏上前攙起,道:“夫人,謝也謝過了,快把這粥趁熱喝了罷。”
二人到了裡屋,張無忌輕聲向趙敏道:“敏敏,方才你為何攔我?”趙敏答道:“此女子談吐不俗,臨危不失禮數,我見她方才跪倒之時,頭上簪一支點翠金釵,此決非尋常人所能佩飾之物,況且她方才言道我們救她是惹了大禍上身。由此三點觀之......”趙敏言至此處,便不再往下說。
張無忌不明緣由,惑道:“敏敏,由此三點觀之如何?”
趙敏沒有答他,轉過臉來望著他道:“無忌,此事咱們要管嗎?”
張無忌仍是不解,應道:“當然要管。敏敏,你為何有此一問?”
趙敏嫣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轉而又道:“既然你說要管,那咱們就管到底。”
張無忌想到她的先前之言,頓時也明白了幾分。方才趙敏所言之中分明是說此女子來歷不俗,自己冒然插手此事,勢必會惹上麻煩。但她仍是詢問自己意下如何,顯是對自己愛敬有嘉。張無忌想通了此節,登時感激趙敏的用心。過去牽了她的手,道:“敏敏,我已知道你心中的擔掛。只是遇上了此事,咱們豈能坐視不理?”
趙敏笑道:“是是是。我幾時說要坐視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