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夠這樣啊?”
“嗨,人老了沒用了,只有等死了。”老女人抬了抬頭,“老七,給我倒碗水喝吧?”
七老漢拿起櫃子上的水壺,裡面的水已經冰涼了,“老嫂子,這水都涼了。”
“哎呀,有就行了,今天要不是你過來,這涼水都喝不上呢。”
七老漢把水遞到老女人手裡,她那雞爪子一樣的手冰塊一樣的涼。
“老嫂子,你冷不,我家還有多餘的被子,給你拿一床來。”
“沒事,我這被窩裡有烘爐呢。”老女人喝完水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來。
“老七,還是你好啊,身子骨硬朗,不要人照顧,像我這樣活著都是個累贅了,還不如死了好。現在啊,我就是想死都不得行呢。你啊,要是好心就給我整一瓶農藥,死了就不遭罪了。”
老女人的話把七老漢嚇了一跳,“老嫂子,你可不能夠這樣想,你活著,這金寶把羊放在老屋子裡還放心呢。你那麼愛金寶的,多活一天就能夠多看他幾眼啊”
“哎。”老女人嘆了一口氣,眼裡流出淚來:“我要是能動,還能夠幫金寶放放羊。這要死不活的樣子,活著有啥用啊,糟蹋糧食啊。”
到現在,她還是不願意在七老漢面前說一句埋怨金寶的話,只是怪自己身體不行,拖累金寶。作為母親,她還是要維護兒子那一點尊嚴。
也許死亡才是老女人現在最想要做的事,只是那東西就像她面前的那道門,就是那麼幾步的距離她怎麼也走不過去。
這個破敗的院子,曾經裝了一家人多少的喜怒哀樂,曾經記錄了多少歲月過往。如今它像這個老女人一樣的衰老了,也許一陣大風就會讓它灰飛煙滅。
七老漢覺得那種冰涼的感覺更甚了,有冷氣嗖嗖的往骨頭裡鑽。
“老七啊,謝謝你給我水喝。謝謝你跟我說這麼一回話。”
“老嫂子,莫要這樣這樣說,都是一個村子的呢。”七老漢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想法,又怕表露出來讓老女人傷心。
“老七,你走吧,這屋裡臭。”老女人似乎看出了七老漢的心思。
“哎,那我走了。”七老漢長長的出了口氣,屋子裡那種揮之不散的死亡的氣息讓他憋悶難受,“你自己行動不方便小心烘爐裡面的炭火燒著被子啊。”
“是啊,是得小心點,要不然燒死了都沒有人知道。”老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來,讓七老漢心裡瘮得慌。
“走吧,走吧。”老女人揮揮手,蒼白的臉上是一種滿足的笑容,似乎七老漢幫了她很大的一個忙。
七老漢不敢再多停留一分鐘,生怕老女人再改變主意要他留下來。
七老漢逃一樣的從柴房裡跑出來,抱起還在同大黑狗玩耍的球球。
太陽暖暖的照在身上,七老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而他覺得那種寒冷已經滲透到心裡了。
“七老漢,你怎麼跑這裡來了?”金寶的婆娘春陽抱了一大包草走過來。她是要來喂那些羊的。在他們兩口子心裡,那些羊也許是比那個要死不活的老女人金貴的。那些羊能夠為他們賺錢,這個老女人只會消耗他們的錢財。
“我來看看你老孃。”七老漢回了一句,匆匆地走了。
走到山坡上,七老漢回頭去看金寶家的老房子。那低矮的土坯房掩映在竹林裡,象極了一座死氣沉沉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