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座,是天皇,名為天之初,”蘇妙悟說,“象徵時間的變化。”
晏念仰望,只見天之初的巨像昂首望天,一手杵一柄巨大的傘,另一手指向地面,“象徵時間?”他猶疑著,沿著沒入地面的巨傘回溯而上,只能看清巨像被青甲覆蓋的身軀,他忽然感到心神蕩漾,恍若從開天迄今,恍若幾千、幾萬年的幻化都被收於眼底,恍若寒暑匆匆,星辰變幻,然而天之初的巨像依舊執著的屹立於此,孜孜汲汲守望著世人生息的世界。
“第二座是地皇,名為地之涯,象徵空間。”蘇妙悟說。
“象徵空間啊...”晏黎輕聲自囈,眼前的巨像赤著足,足腕環繞珠串,然而面相兇神惡煞,生著頎長的角...與天之初相反,地之涯正俯望大地,一手持劍,一手指著蒼茫的天穹。
“這樣的巨像,是被誰所建?又是被誰雕琢?”晏念禁不住問道。
“嘛,這可沒人知道...”蘇妙悟說。
“三皇巨像,星霜宮,兩生塔,女媧瀑...”狛胤置喙,“傳說它們在方寸山被發現前,便已屹立於此。”
一行人在三皇諦視下緩緩前行,渺小如螻蟻。
“第三座巨像是誰?”晏念問。
“第三座是人皇,名為世人。”蘇妙悟說。
世人巨像神情寡淡,雙臂向兩旁伸展,手心面天,雖名為世人,看上去,卻比當今的世人更具靈性。
“世人?世人象徵什麼?”
“他的象徵...”蘇妙悟忽而陷入沉吟,“他的象徵,要等他自己去發現。”
世人的巨像背負一柄長劍,劍尾一直垂落至地,從外表看,相比天之初和地之涯,世人的相貌恍若更加纖細,他身披長袍,石質的紋理也更為細膩,令人不禁感嘆先人如鬼斧神工的造詣。
“莫非,是因為人皇還未出世?”晏念問。
“當然不是,人皇早已出世,只是因為...”蘇妙悟欲言又止。
“只是因為,天皇與地皇都是不死的仙人,”晏念揣測道,“而人皇,卻僅僅是世人?”
“不不不,”狛胤直率地否定道,之後他沉寂良久,直至靛藍的瞳眸中映出光彩,才又接著說:“如你所言,天皇與地皇都是仙人,可是,只有天皇才能跳脫生死的界限與輪回,地皇不能...”
晏念不再追問,因為無論仙人還是不死,對他來說都過於深奧、玄奇,繼續追問又如何,以他對塵寰的認知,即使聽到答案也未必信服。
離開三皇的諦視,眼前,便是方寸山勝境,金烏的光芒倏然變得黯淡,晏念不禁眨著眼,試圖將揉進瞳底的晦色趕走。
“那是盤古巨樹,生長了三千年的盤古巨樹,”妙悟看出他的窘迫,解釋道,“是它遮擋了熾烈的天光,蔭庇著方寸山。”
“盤古巨樹...”晏念仰起頭,輕聲複述著,巨樹的樹冠遮天蔽日,仿如垂天之雲,即便相距迢遙,卻依舊難以一窺全貌,因為它的枝幹,比一座聳翠的山巒更加嵯峨,恍若丈量了天的距離...它枝葉繁密,樹蔭間透出斑斕霞光,金烏的光輝被切割為斑駁的碎影,就像無數刺破天穹的光劍,讓晏念覺得,方寸山只是一場虛無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