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發現,我什麼都沒發現!”晏黎掙紮著,理性最終也未能戰勝她對晏唸的依賴與牽掛,“你不是乞活軍,不知道他們的秉性,他們粗鄙又不懂規矩,可心中卻遵循著鐵一般的道義!”
她用力掙脫蘇妙悟的手,抬起頭,期望從被枝葉切割斑駁的陽光中得到慰藉,可她澄瑩的瞳底本就承受了過多不安,所以此時,它們因蔚藍的天底徹底濕潤了,“我不相信你!”她倔強地說。
“你不用相信我,我又沒說謊。”
“你怎麼證明?”
“證明什麼?”
“證明你沒說謊啊!”
蘇妙悟搖搖頭,無奈地嘆息道,“晏黎,”他說,“大自然透露了很多資訊,只是眾生不善聆聽,不善留意,所以從未發現罷了。”
“大自然告訴你什麼?暗哨去追兔子了?”晏黎嗔道。
“不是,當然不是,”蘇妙悟搖搖頭,“你可聽聞有伯慮之國,其民不眠、不休,得以傾聽萬物,有著與萬物共生的初志。”
“那又如何?”晏黎斜睨他,“你是伯慮國人?”
“我是晉人,和你沒有區別。”
“男女之別!”晏黎說。
“好吧,”書生嘆口氣,“我要告訴你的是,伯慮國有聆聽的能力,並且還將一些淺顯的技藝教予了我,”他邊說邊把手輕輕放到徑旁的樹幹上,“萬物,都是有生命的神靈...”他輕輕闔目,囈語道。
果然是傻子呀,晏黎忘記了先前的倉皇,禁不住捂嘴竊笑,“好吧,”她說,“每個人都有相信那種事的時候,可是,我早已過了那個年齡!”她說著在蘇妙悟肩上拍了兩下,目光透著憐憫。
然而,繁茂的日暮森林,據稱有神明寄宿的日暮森林卻在倏然間萬簌俱寂,直至晏黎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一秒,兩秒,微風輕拂樹葉的聲音逐漸令她失去耐心,“喂...”她輕啟櫻唇,剛想說些什麼,可言語卻在瞬間變成支離破碎的呼吸,她額前碎發正輕輕律動,隨著心跳靜靜起伏,而不是被微風裹挾,糾纏不清。
沒有拂過林葉的風,被林木環繞的世間仿若靜止,可是被蘇妙悟撫碰的樹幹卻在微微震顫,仿若傾訴般發出低沉共鳴...又是漫長的沉默與等待,然後,窣窣的聲音恍如呼吸般,忽然從各個方向此起彼伏地響起,彷彿廣袤的日暮森林正被一隻無形大手輕輕撥弄。
“噓,”他向她示意,“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它們正在對話。”
盡管晏黎依舊將信將疑,可她至少懂得應對未知心存敬畏的道理,“對話?對話什麼?”她怯生生地問。
“嘛,總而言之,就是我們不能再深入了。”蘇妙悟收回撫著樹幹的手,神情糾結地說。
晏黎原本期待他能說些什麼,所以此時就像洩了氣一樣,“你走吧,”她有氣無力地說,“我要去找哥哥!”說完她固執地朝林中走去,“暗哨啊,暗哨啊,原本就是懶散的人,非要有人看著!”她小聲唸叨,像在自我安慰。
“你明知你哥哥還未回來,”書生以一副輕描淡寫的語氣戳穿了她話中的紕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晏黎捂住耳朵,愈漸走遠。
“晏黎,喂!”蘇妙悟快步趕上並再次握住她細弱的肩膀,他以為她在負氣,卻又在瞬間感到心碎,因為她渺小的身體正不住瑟縮。
“你別攔我,我都跟哥哥約好啦,”晏黎毫無徵兆地開始抽泣,“他瞧不見我,肯定要著急的,我要去找他...”她聲音斷斷續續,卻拼湊出執拗的堅定。
“你哥哥去哪了?”蘇妙悟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般打斷她。
“我哥哥?他和長信大哥去了赤崖堡,”晏黎止住抽泣,神情仍像吃了委屈的孩童,“按照約定,他們應回來了。”
“長信又是誰?”
“是...”她想了想,說道:“長信是首領!這支乞活軍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