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八哥,如今自己返回京城,提拔軍中任職,南方形勢日漸艱難,自己是否要聯絡一下南邊的人……
從衙署出來,裴拓轉頭問道:“怎麼不說話了。”
任驚雷收住了放飛的思緒,笑道:“就是覺得,這京城裡的水,還真是深啊,隨時不知道哪個浪花捲過來,就濕了衣裳。”
裴拓哈哈笑著:“管他什麼浪花,你我兄弟只管橫著走,大不了咱們甩袖子不幹了回北疆去。”
“你屬螃蟹的啊。”任驚雷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在外面跑了一天,崔騫回到宮中,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他先回了自己的寢殿沐浴梳洗,兩年前,景耀帝就給他安排了東宮北頭的明輝殿為寢宮,一應份例都比照皇子。
從明輝殿出來,他去了霍皇後的鳳儀宮。經過夕月湖東邊的小花園,他腳步一頓。
一個穿著粉色長裙的小女孩,正蹲在湖邊一處假山底下,不知在幹什麼。
熟悉的身影讓他立刻認出,“幼絹妹妹,你怎麼在這裡?”
寂靜無人的黃昏,沒想到突然有人接近,霍幼絹嚇了一跳,轉身看去,低聲呼道:“騫哥哥。”
崔騫翻身躍出迴廊,三兩步就到了她面前。看著霍幼絹臉頰上的淚珠,他立時緊張起來,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一個人哭,你的侍女呢?是皇後娘娘宮中有人欺負你了?”
霍幼絹站起身來,搖頭道:“沒有啊,我只是心裡頭難受,偷偷跑來這邊哭一場。”
崔騫從小就跟霍幼絹親厚,第一次見到幼絹妹妹是在六歲那年,霍家的族長,堂堂的穎國公,年近三十才終於有了一位嫡出的小姐,雖然不是霍家太夫人和霍皇後期盼的男孩,這個孩子依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盛夏的時節,太夫人帶著這位滿月的小小姐入宮請安。崔騫和太子秦聰都陪在一旁。
崔騫幾乎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嬌嬌軟軟的小嬰兒。他想起自己母親臨終前的模樣,還有那個被産婆抱出來的渾身青紫的女嬰。那是他的妹妹,如果能有幸活下來,也必定是如此可愛的模樣吧。
又想到霍幼絹雖然有幸活下來,其母卻在産後不久就亡故了。同病相憐的情緒,讓崔騫更加憐惜這個女嬰。
霍皇後也極為喜歡這個小侄女,時常傳她入宮陪伴,霍幼絹從小容貌出眾,聰慧伶俐,跟崔騫和秦聰都算得上青梅竹馬了。
此時見了霍幼絹在這裡一個人哭泣,崔騫大為著急,連忙詢問緣由。
霍幼絹擦了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我之前養的綠豆可能已經不在了,我覺得難過,便將它之前最喜歡趴著的那塊石頭帶到這邊,埋到水裡,算是一個衣冠冢了。”
綠豆是霍幼絹養的一隻小烏龜,在透明的琉璃缸裡養了快兩年了,天天親自換水照顧。崔騫還幫她來夕月湖採過幾次水草。
“綠豆之前生病,不是已經好了嗎?”崔騫詫異。
“綠豆並沒有好,只是換了一隻新的烏龜罷了。”霍幼絹低聲說著。從上個月綠豆就生病了,一直吃不下東西,但是前天她一覺醒來,卻發現綠豆恢複了精神,跟以前一樣活潑,甚至比以前更活潑。照顧的宮人都笑說這只烏龜真是命大,必定是得了小姐福澤庇佑。但是霍幼絹卻明白,綠豆已經不見了,琉璃缸裡的那隻小烏龜只是一隻看著一模一樣的罷了。
女孩子都是這麼心細敏感嗎?那些烏龜長相根本分辨不出來吧!崔騫漫無邊際地想著。
“不過那些刁奴真是可惡,竟然膽敢欺主。回頭我替你教訓他們。”
霍幼絹連忙擺手,“騫哥哥不要責備他們,她們也是不希望我難過。”
所以偷偷一個人跑來這裡哭泣,哀悼自己那隻不知被扔進哪個角落的綠豆嗎。崔騫嘆了一口氣,遞給她絹帕,“先擦擦臉吧。”
遠處,霍皇後正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中走過懸空迴廊,無意中轉頭,腳步一頓。
她身邊的一個女官跟著望過去,雖然隔得很遠,還是認出了是崔騫和霍幼絹。女官立刻笑道:“是小公爺和霍小姐,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可愛。”
夕陽之下,水波蕩蕩,山石嶙峋,花木蔥蘢,這樣秀美的景色中,那相對而立的少年男女,一個俊秀挺拔,一個窈窕美麗,令人賞心悅目。
這樣青梅竹馬,門當戶對,而且自小兩人感情就親厚,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