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幾十年前,有一位天上的仙女,因為與一位仙童相戀,違背了天條,被打下凡間。
但兩人之間的情意感動了上蒼,姻緣老人偷偷將一根紅線牽系在兩人手腕上,無論怎麼曲折,終究還是能相逢。”
那天女轉生投胎成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仙童則變成了一位落難的貴公子,兩人一見傾心,私定終身。可惜因為天庭詛咒,兩人姻緣不得善終。果然百般挫折,種種艱難險阻逼上門來,甚至那位貴公子的門第橫遭災劫,被抄家滅族,卻始終不能動搖兩人感情。
聽聞兩人冥頑不靈,天庭玉帝勃然大怒,幹脆派了天兵下凡,要將兩人拆散。
兩人逃到了這羅嬋山上,幸而這普渡寺的一位大師見了兩人,起了憐憫之心,作法為兩人遮蔽命格,從而躲開了天庭的追兵。從此兩人隱居山間清修,之後更羽化登仙,成了東海的一對逍遙散仙。
那老婦人口齒靈便,將一個故事講得曲折生動,聽得霍幼絹感慨不已。
“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最終,她低聲慨嘆了一句。
秦諾倒是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慨,這樣的故事,他前世聽得看得多了,只是聽起來略有些耳熟罷了。仔細想想,卻又記不得在哪裡聽過。也許民間傳說,都是這般的套路風格吧。
他隨意嗯了一聲,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婦人手中的紡車上。
講故事的同時,老婦人手頭的活計兒也沒有擱下,她正在編織一條小披帛,只是粗糙的麻線,但她用腳踩著下面的木板,上面齒狀的機關不停交錯,將麻線混合,而兩隻手嫻熟地將麻線不停分股,中間摻雜其他顏色的線條,竟然編織地極快。
片刻之後,一條三尺餘長的披帛便展露雛形了。秦諾仔細看織成的布料,有些稀疏,而且也不算均勻。他目光又落在老婦人用來織布的工具上,若能將織齒設計地更加細致,應該能編製出更加細膩均勻的紋路。
霍幼絹也覺得好奇:“這織布機是老婦人何處得來的?竟然比通常用的要省力快捷。”時下流行的織布機大都是手搖的,大型的兩個人配合。單人的也有幾種,但織出的布料普遍粗糙。
老婦人笑道:“是幾十年前隔壁城的一個織娘弄出來的。這個手腳並用,確實省力,織布也快,只可惜織出來的布料很是稀疏粗糙,別說富貴人家,普通門戶都不屑的。只能用來織些披帛裝點。”
霍幼絹立刻問道:“孔洞稀疏,可以將鋸齒弄得密一些啊,布料粗糙,為何不改用棉線?”
“小姐有所不知,這玩意兒一旦將鋸齒弄得密了,就要卡線,若是用棉線,更是大大的不可。這木頭玩意兒力道極重,棉線一拉扯就斷了。所以只能用這些粗糙的麻線了。”
難怪這玩意兒面世幾十年了,都沒有大規模普及,若不是這一趟上山,險些錯過了。
秦諾將老婦人剛剛織好的那件披帛拿了起來,身後的李丸連忙湊上去付錢。
老婦人看著落到手裡的小銀錁子,喜不自勝。連連擺手說道,“太多了,太多了。”
“老人家不必推辭,這是剛才那個故事的報酬。”秦諾笑著說了一句。
兩人逛完了東邊的小街市,沿著山後的石板路,遊興不減。
山後是一片寂靜的梅花林,枝頭已經接滿了花苞,甜絲絲的香氣洩露出來,讓人心情爽朗。
兩人一路走著,商談的卻不是風花雪月,而是民生經濟。
“皇上看到剛才的織布機,是想要帶回格物司嗎?”霍幼絹一眼看穿了秦諾的打算。
秦諾點點頭,“剛才老婦人說的,都是技術上需要改良的地方,可以請工匠慢慢研究。等回頭再去民間收購類似的織布器械,集思廣益,詳細改進,必能得到更精良的機器。”
霍幼絹笑道:“此物能普及,將是天下人的福音。”
“不止這個,由小見大,民間其實有些工藝,很值得鑽研推廣。”秦諾悠悠說道。
這個時代資訊傳遞緩慢,尤其很多手藝人敝帚自珍,家中的一些技術講究傳男不傳女,很多傳著傳著就失落了。比如南陳雲霄舸的造船技術,如今圖紙就沒有了,等到將來還需要仔細研究。
“將來朕準備將格物司的部門職責新增到各個地方府衙當中,收集民間有益於百姓的工藝,研究改良。一旦有所發明,或者對於這些新型工具的改良設計,有利民生的,都重重賞賜,包括金銀或者封爵。”
這個構思其實就是後世的專利法,不過在這個時代講什麼不能侵權是不可能的,換成封賞倒是正合適。算是變相的股份制了。
兩人一路說著話,拐過一處山道,攀上了另一處山頭。
看清楚前面的景象,兩人齊齊腳步一頓。身邊的侍衛立刻圍攏上來,
對面山頭上是一處宅院,青石壘就,幹淨整潔。
秦諾驚訝,這麼荒涼僻靜的地方竟然有院落,而更驚訝的是,院子門前還有人。
雖然只有一個人。
他正站在門前,挺拔的身姿透著一股寥落。聽到身後的聲音,他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秦諾忍不住笑起來。
對面小院門前的不是別人,竟然是裴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