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秦諾忍不住笑起來。回國之後,他準備重組南軍,方源就是現成的領兵大將。那時候,南軍不再是針對南陳佈防的兵馬,雖然也有駐紮南部邊關,警惕南蠻的任務,但更加重要的責任是駐紮南方各地,肅清四面海盜,保護商旅隊伍,還要在南軍中發展水師,這都是些遙遠的計劃。
秦諾繼續說著:“還有一件事,陛下若返回烏理國,陳璃要留在京城為質。”
陳玹身形一顫,沉默了片刻,咬牙道:“讓陳璃帶兵回去,我留在京城。”
秦諾斷然搖頭。他算是看明白了,陳璃這個人的危險之處,還在陳玹之上,真要是把他放回去了,過幾年還不知要鬧騰出什麼事端來。絕對不能讓他離開潛鱗司的視線之外。
迎著月光,秦諾最後悠悠說道:“另外,陛下若是選擇南下,朕保證短時間內不會南下征伐。”
陳玹猛地抬頭瞪著他。什麼叫短時間內不會,難道將來他還要繼續征伐南蠻不成?
秦諾笑了笑,他覺得,還是將醜話說在前頭的好。他不是戰爭狂人,也不想發動侵略,但是如果小冰河期真的到來了,而且太過嚴酷的話,為了糧食,只能向南部發展了。當然,未必需要用戰爭手段,也可以用收買或者合作莊園的形式。
一場對話,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兩人在柔軟的草地上繞了好幾圈。看得遠處兩撥人馬心急如焚,卻又不敢驚擾。
好吧,心急如焚的只是林嘉他們。對面的袁沖和雷陽冰眾人,目前正在三觀碎裂的邊緣。
待秦諾和陳玹走遠之後,雷陽冰迫不及待問道:“白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當時並未身亡,只是流落北地鬥場之中。後來機緣巧合,被淳王殿下所救,淳王登基之後,便在內宮任職了。”方源言簡意賅解釋著。
袁沖幾個人震驚地聽著。
雷陽冰忍不住問道:“那白將軍你為何不聯系我們?”
“前塵已了,白光曦的身份已經告終,如今我以方源的身份行走。”方源沉聲道。
雷陽冰難以置信,“白將軍,你是決心投效大周朝廷了?”這句話說出,身後的南陳眾人都有一陣騷亂。白光曦在南陳小朝廷中的威望,幾乎等於裴翎在大周朝中一般。甚至因為跟陳玹的親厚,還更勝一籌。
“投效大周又有何不可?皇上為人仁慈寬厚,善待百姓,是一位明君。”出乎預料,開口的是陳璃,他笑著道,“連我都要被折服了,何況白將軍。”
“九殿下?”方源轉頭望向他。
陳璃神情一片坦然,“大家都該清醒了,既然沒有一絲機會,便不要再懷抱僥幸。”
“九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袁沖皺眉。
陳璃笑起來:“還不明白嗎?南陳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經再無後路了。”
“大家回頭看看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們,他們都是我們南陳的百姓,家中還有父母妻兒在等待,何必再執著一條死路呢。”
袁沖和雷陽冰,以及數名將領轉頭望去,身後計程車兵們都停駐在山坡之下,很多人身上還帶著傷痕,剛剛經歷了一場殘酷的廝殺,滿是風塵和疲憊。其實不必看這些士兵,單看他們自身,這些年徵戰殺伐,沒有一刻停歇,也都早已傷痕累累。
“可是九殿下,之前建鄴城破的時候,您都沒有……”雷陽冰迷茫地開口。
“因為那個時侯還有北朔啊。”陳璃苦笑一聲,他抬起手,按在雷陽冰的肩頭。
“可是現在,北朔已經沒有指望了。這天下大勢,無可逆轉。”
“袁將軍,雷統領,還有大家,都醒來吧。”
“這天下間,本就無不滅的國家,無不亡的生人。我南陳的國祚也是如此,便如一個英雄,曾經有過輝煌的功勳,如今已經年邁,走到了末路的一刻。天下間沒有任何神藥,能挽救一個瀕死至此之人。”
“行至末路,是天命所致。這是我們兄弟之責,不是諸位將軍和戰士的責任。大家為我們,為南陳國祚所付出的鮮血和犧牲,已經太多了。”
說到後來,陳璃眼眸中隱有淚光,望著神色茫然的諸位將領,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這些年披荊斬棘,歷經多少磨難辛苦,一路辛苦了。我代皇兄感激諸位的一路扶持。”
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他突然彎下腰,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眾人紛紛避開,有些人慌亂地想要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