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用得著這樣嗎?秦諾內心翻了個白眼。
不想讓這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秦諾又重複了一邊剛才的話。
陳玹這才清醒過來,目光不自覺望向方源,卻在轉了一半的時候硬生生停下,對著秦諾,沉聲道:“好。”
兩個人下了山坡,連馬都沒有騎,就這樣並肩走在草地上。
夕陽西下,天邊陰雲籠罩上來,彷彿有一場暴風雨在醞釀著。
遙遠的地平線盡頭,南瀾城內的騷亂還沒有結束,喊殺聲隱約傳來。
居高臨下俯瞰著曾經繁華的城池一夜之間變得硝煙四起。秦諾心情複雜,這一場大勝之後,北朔只怕將要迎來前所未有的亂局。東部草原的殺伐和部族沖突,還有遙遠的朝堂之內,穆昆駕崩所留下的權力真空……
耳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常聞君子不立危牆,一國之君,親冒矢石,潛伏敵後,想不到陛下如此行險。”
“客氣客氣,比起貴國的九殿下,也不算什麼了。”秦諾咳嗽了一聲,“再說,親冒矢石這種事兒,陛下身在南陳這些年,也沒少經歷吧。”
南陳戰線上,陳玹也曾經多次上陣督戰。
“國力衰敗,破釜沉舟之際,自然無可奈何。皇上坐擁天下,國力強盛,何必行此險舉。”
“其實是事發突然,機緣巧合。若非如此巧合,也無法與陛下在這片土地上相逢。”秦諾笑道。
陳玹臉色陰沉,顯然想到了兩人很不愉快的第一次見面。
“上次見面,冒犯了陛下,咳,我先道歉,請不要介意。”秦諾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禮貌一回,畢竟是自己揍了人。
陳玹沒有回答,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陛下今日佔盡上風,南瀾城之亂,突畢族再難恢複,大周戰線勢如破竹。北朔新君又喪,朝政混亂,短時間內無能南下,再加上又收服雪烈族這種縱橫北朔的長刀利刃,將來何愁天下不定。”陳玹一字一句說著,“時至今日,玹不過籠中鳥,階下囚,豈能當得陛下的歉意。”
南瀾城的勝利,也許真相不能公開記載於史冊,但這一次大勝對大周朝廷的好處,只怕不遜於函谷關一役。北朔的朝政從此大亂,再也不可能威脅大周。之前陳璃勸說的話語,聲聲在耳。複國是徹底沒有希望了,至少自己這一輩子,是不可能看到了。
甚至不必想得那麼遙遠,只看眼前,自己兵馬雖然折損不多,但卻是人心浮動,這一切只是因為那個人的出現。從袁沖到雷陽冰,滿肚子疑惑,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讓方源來接手船隊,這一招,確實夠狠。
“對他,陛下還真是人盡其用。”陳玹苦澀地說著。
秦諾遙望著天際的月光,悠悠道:“我遇到方源,只是一個巧合。但對我來說,這個巧合,是最幸運的一件事了。若無他,我為皇子之時,就已命喪黃泉,而他若無我,只怕也早在鬥場之內落敗身亡,湮沒地悄無聲息。”
“他的性情,我自然盡知,若非你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主君,也不會讓他如此賣力相隨。”
出乎秦諾預料之外,陳玹並沒有諷刺或者否定什麼,只是淡然說著。
秦諾沒有自稱朕,他也沒有,兩人就這樣平淡而自然地說著話。
“如今陛下一帆風順,大周國力蒸蒸日上,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又何必浪費口舌,在我的身上呢?陛下所求者,不外乎水師艦隊的機關,還有南陳六郡的歸屬,有他在,一切都可以順勢平定,如摧枯拉朽,又何須多慮?”
陳玹說的沒錯,如今水師已經落到了大周手中,那些殘兵縱然忠心於南陳,也不可能全部以死相殉,只要方源出面招降,終究有願意歸順的。他們兄弟的態度,並非必不可缺。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亮悄無聲息出現在天邊。
眼前卓然而立的青年,身影清俊脫俗,那份沉鬱落寞也越發動人。
秦諾望著他,突然想到,若是南朝滅國當年,陳玹沒有逃離京城,白光曦也沒有逃離的話,那麼事情會是什麼樣子?
以這個人的容貌,十三歲兵敗被俘,流落京城,只怕下場生不如死。而白光曦……呃,已經被裴翎殺了。裴翎說屠人全家就屠全家,絕不帶打折扣的。
想到這裡,心中略微軟和了少許。
秦諾遙望著天邊慢慢升起的月亮,開了口:“只是初秋,北朔的天氣已經這麼冷了。陛下不覺得冷嗎?”
陳玹一愣,看著秦諾大惑不解,好端端說什麼天氣?
秦諾按住額頭,彷彿在思考該怎麼開口,終於,他還是決定開門見山:“陛下聽說過小冰河期嗎?”
陳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