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拓向來自詡理智,此時此刻,竟然也開始情不自禁相信起命中註定這種虛無縹緲的說法來了。
如果真的是上天註定的這段情緣,那麼他甘之如飴。
明明還在殺戮危機的戰場,內心卻是一片歲月靜好,與她相伴的時光,就算刀山火海,也是光明坦途。
旁邊晏暢不住地瞥向兩人,裴拓這家夥好像對公主很有想法呢,那關切萬分的模樣,不太正常啊。還有,公主似乎對裴拓也有點兒意思,否則平常的大家閨秀,不可能接受這樣安靜地坐在別人懷中吧?
策馬飛馳的陳長安趕了上來,氣喘籲籲問道晏暢:“你們怎麼來了這邊。霹靂營主力殺到了嗎?”
按照之前的戰略部署,裴翎應該帶著北疆軍主力和霹靂營從昌龍觀向北,殺奔突畢族了。不可能出現在此地啊。
如果不是裴翎和北疆主力都不在,北朔的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如此放心地帶著部分精銳南下。結果被秦諾炸成烤肉串。
晏暢回道:“不是,三天前,我們從昌龍觀向西巡視,發現突畢族一支兵馬經過的痕跡。便跟了上來。他們是乘坐戰船,沿著赤水河走了水路。之後在東邊淺灘上下船上岸,往這邊來的……”
原來那支出其不意的奇兵是突畢族的兵馬。秦諾恍然大悟。難怪他總是想不透,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一支隊伍沖殺出來。
突畢族不可能知曉這次自己的戰略部署。是機緣巧合,前來朝見皇帝?還是鋌而走險,想要突襲大周送嫁隊伍,將聯姻的公主殺掉?亦或者是……
線索太少,無法分析。反正被他們這一打擾,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裴拓率領的也只是斥候隊伍,所以人數較少。原本他們只是想跟著這支軍隊,看清楚他們的意圖,沒想到捲入了戰事,恰逢其會,又將秦諾救了出來。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果然就算料事如神,也無法算盡所有的變局。
幸而自己的好運氣還沒有徹底耗盡。秦諾慶幸地想著。
對自己運氣感覺慶幸的還有裴拓。
幽暗的丘陵中山道中,一行人行色匆匆。狂風捲起暴雪,撲打在一行人的頭上臉上。
夜幕已經徹底籠罩住整個天地,四野沒有任何光亮。
在這樣近乎幽閉的環境中,唯有懷中的軀體,是唯一的光芒。
這樣微妙的心態之下,裴拓忍不住幹了他這幾年腦海中反複徘徊的一件事!
他低聲道:“殿下,臣一直傾慕殿下,思之念之,如痴如狂……殿下也許會笑臣不自量力……”
聽著耳邊溫柔的話語,感受到絲絲熱氣貼在耳廓上,秦諾實在對這個睜眼瞎子忍無可忍了,一臉嚴肅地抬頭打斷他的真情告白。
“裴拓,你的心意,朕承受不起!”
一個人的感情能被粉碎到何種地步呢?
裴拓以為,在聽說那個人的真實身份之後,便已經經歷了這輩子最殘忍的打擊,他硬生生挺住了,沒有崩潰。
但是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絲毫不遜於當初的寒意。
那種如墜冰窖的感覺,彷彿一顆心在瞬間就被凍裂、砸碎,變成了滿地殘渣……
一切從懷中的人抬起頭,盯著自己開始的。
兩人隔得很近,那張秀美絕倫的容顏近在咫尺,曾經朝思暮唸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人,
裴拓甚至能夠看清楚,自己的面容,清晰地倒映著那雙明亮的眼眸中。
明明很近,又彷彿很遠。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兒了?
秦諾生怕他清醒不過來,繼續說道,“裴拓,你醒一醒,是朕!”
聲音清朗柔潤,無比熟悉,實際上,對秦諾這位皇帝陛下,裴拓相處的時間非常多,也非常熟悉。
裴拓身體顫抖了瞬間,但是久經殺伐的他還是硬撐著冷靜了下來。
懷中的人不是她,而是皇帝,他終於確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皇帝身上還穿著公主的長裙啊!
對了,他一定是擔心妹妹,而且擔心戰局有變,所以親自上陣了,他們原本就是雙胞胎,容貌酷似,雖然平日裡男女分際,並不覺得那樣相像。
哈哈,是天色太黑暗,風雪太狂暴,自己也太著急了……膽敢親身上戰場,皇帝還是膽識非凡的,平日裡小看他了嘛,而且也是個關心妹妹的好哥哥。如今的那個人,應該還在橫刀城,或者在函谷關內,平安地坐在火爐邊上,等候凱旋的訊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