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戰事正是最關鍵的時刻,南陳的兵力被削弱到了極點,正是大周趁虛而入的時候,這一萬精兵關系重大,絕不可能放歸讓他們增加有生力量。
但是任驚雷,秦諾也不想這麼放過。
秦諾笑了笑:“兩萬南軍,不足以抵償瑤光此人。想要換人,拿水師艦隊來吧。”
這是他最貪求的目的,甚至能夠允許一定幅度的討價還價。對南陳的水師,他勢在必得,這關繫到他之後開海貿的大局,甚至對艦隊的關注,還在陳玹這個南陳皇帝之上。
溫渺身形一顫,水師艦隊是南陳小朝廷最後的保命符,實際上,之前困守南方六郡之地,有好幾次兵事兇險之際,都是靠著這只艦隊撤退逃命,或者絕地反擊的。能在南軍手下支撐這麼久,這支艦隊功不可沒。
秦諾並不著急,“這件事情,你可以傳訊回建鄴,與貴主好好商議。”
“溫卿是當世智者,著眼天下大局,當知此戰之後,南部戰場形勢再難挽回。朕是愛才之君,也深知南部百姓之不易,希望能盡快罷兵言和。”
“此時此刻,貴主若是原意歸降,朕會封侯以待,永保富貴。”
秦諾最後補充了一句。
他確實不著急,手中已經握有足夠的籌碼,而且肉眼可見的,籌碼將會越來越多,秦諾當然雲淡風輕。
甚至比起任驚雷,他還有更重要的一招。這一次闢東營的出擊,他專門命令帶上了那樣東西。想必捷報會很快傳來。
等到建鄴城陷落的訊息傳來,溫渺還能維持這樣冷靜的姿態嗎?
秦諾有點兒惡趣味地想著。
送走了步履沉重的溫渺,秦諾還沒等喘一口氣,許敏才匆匆進來,稟報道,“裴翎求見。”
來得也比自己想象中要早。
一個任驚雷,牽動多少風雲彙聚。
秦諾立刻傳召大將軍入內。
裴翎緩步進了大殿,他的腳步依然沉著,表情依然冷靜。
秦諾甚至有些吃不準,他是來為自己辨白,或者詢問後續的?
他凝望著裴翎,等待他開口。
然而,裴翎並沒有開口,而是徑直跪了下去。
“臣原意以身上職司和京畿兵權,換一人生機。”
他俯下身,彎下腰,直到額頭觸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
“裴卿!”秦諾驟然站起身來,震驚地看著裴翎跪伏在地的身影。
君臣分際,自從登基稱帝以來,裴翎在他面前也跪過很多次,但是從未有這樣一次,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哀求姿態,
在這一幕發生之前,秦諾甚至無法想象,這樣卑微的姿態會出現在這個清傲的人身上。
“將軍起身吧。”秦諾迅速說道,語調有些顫意。
“臣……求皇上諒情。”裴翎卻沒有起身,神情苦澀,“一切都是臣的過失,是臣的報應。”
他語調平淡,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失落,彷彿是已經認命了一般,對這殘酷的現實。
“將軍……”秦諾驟然感到一種心痛,就像是高貴者跌落塵埃,俠義者名聲盡喪,一種近乎完美的純白瓷器被自己生生打碎的負罪感湧上來。
從確定任驚雷是瑤光開始,他佈下瞭如此複雜的局面,甚至冒著被方源背叛的風險,只是為了能將這個秘密利益最大化。
如今,他靠著這顆潛伏的棋子,狠狠算計了南陳一把,成功收複了康城,剿滅南陳主力。又成功逼迫裴翎低頭,削減他的權柄。在霍氏一脈被打壓之後,裴氏一族的權利增長也太快太危險了。
他竭力安慰自己,他並不是要對裴翎幹什麼,只是一個君王對臣子正常的壓制和制衡手段,只有真正受到鉗制,自己和裴翎才能長長久久君臣相安。
可是如今,看著這個人痛苦不堪的模樣。曾經的試探和猜忌,一瞬間都灰飛煙滅,秦諾甚至有些後悔。這個局是如此殘酷,對眼前之人來說。
雖然真正殘酷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欺騙了眼前之人十三年之久的任驚雷。
“將軍!”沒有任何猶豫和推辭,秦諾長吸了一口氣,“將軍起身吧。”
“朕允你,饒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