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下腰,撿起了那個面具,凝視著,目光陰鬱而憂傷。
半響,他繼續開口道:“放棄吧。”
離開,放棄……你只會說這種話了嗎?無端一種怒火湧上來。
“怎麼放棄?跟你一樣,搖尾乞憐,當皇帝的走狗?”任驚雷笑著說道。話說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他不應該說這樣的話語,可是卻止不住地想要刺痛他。
他的光曦哥哥……
方源目光收緊,低下頭,沉重而緩慢地說著:“不可能成功的。天下大勢已定,百姓也已經不堪重負了……”
“所以你就痛快地投降了?”任驚雷粗暴地打斷他的話語。
“如果只想說這些,那麼離開吧,在宮外耽擱太久,你的那位皇帝陛下會生氣吧?還是想想該怎麼應付他的怒火吧。”他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然後轉過身去。
背後一片靜謐。
等他再轉過來,發現那裡站著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心底彷彿有一塊地方被殘忍地割裂失去,他突然捂住臉孔,俯下身,顫抖著。
時間的殘酷,在於它的無可抗拒。
十幾年的歲月,佔據了他們年輕人生的大半。在殘忍的離別時光的磋磨下,他們都已經面目全非,也逐漸分道揚鑣,漸行漸遠了……
夜路走多了,一定會遇見鬼的。
戰局越來越緊張,瑤光行動頻繁,逐漸被刑部和兵部發現了線索。
他應該立刻離開,甚至前來談判的溫渺也在勸他,盡快找個契機,放棄這個身份,返回南方。
可是他還是有些留戀,並抱著一絲僥幸,或者,是因為的這個身份,這十幾年來的生活,還有難以割捨的眷戀。
這一天到來的,比他想象中更快。
投毒計劃失敗之後,刑部和兵部組織了一次出擊,針對南陳潛伏已久的埋伏點。
直到最後一刻,身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他才得知任務的內容,其他的軍官也一樣。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昔日的同袍被殺戮追捕,也許在走上這條路的第一刻起,他們早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但是今天他們依然抓不住自己。因為他潛藏地比任何人更深。
然後……
“瑤光”出現了。
看著那個驟然出現在茶樓門前,以一柄短刀逼退所有禁軍高手的身影。
他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任驚雷頓時感覺全身冰涼,為什麼?大家已經不是一條道路上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出現在這裡?不好好當你的大內侍衛,斬斷一切前塵舊夢,非要來這裡,你以為我稀罕嗎?
他看到那人在雨中浴血苦戰,與晏暢、裴拓、晁陽成……
直到皇帝也看不下去了,踏足戰場。
他陪在皇帝的身邊,舉著雨傘。
透過重重的雨幕,他看著那人抬起頭,將臉上的面具摘下。
連綿不斷的水珠從傘的邊緣傾瀉而下,落在地上,飛濺如碎玉崩石。
一道雨幕,隔開了兩個世界。
他在這邊,鮮花著錦,前途如龍,卻是無間地獄,烈火焚心;他在那邊,風雨如刀,摧折傲骨,卻是心如止水,一片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