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這種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行為,景耀帝大為光火,再加上戰事膠著,南軍被困,無以為繼。
景耀帝狠下心來,又從北部調動了北疆兵馬南下,誓要將南陳一舉滅國。
於是,才有了裴翎率軍南下,採用聲東擊西之計,在密州城外,陣斬白飛恆。
之後又一舉攻陷了建鄴城。
為了瓦解南陳頑固勢力的抵抗之心,裴翎一邊重賞歸降的南陳世家,請封不斷,一邊強力打壓保守派,滅族屠家,不在話下。
白飛恆的全家,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屠戮一空的。
不過這只龐大的船隊最終也沒有落在大周或者任何勢力的手中。
白飛恆死前,知曉此戰必敗,別無出路了,幹脆命令親信對著船隊放了一把火。但所謂放火,只是燒掉了一部分偽裝的船隻,水師的主力,迅速啟程南下,徘徊在南部港口等待反攻。後來聽說八皇子陳玹在南部站穩了腳跟,船隊又投效到了陳玹那邊。雖然經歷滅國之戰,剩下的船隻有當初的一半左右,但依然是當今世上最龐大最精銳的一支水師了。
這些年南陳小朝廷能苦苦支撐,甚至四年前南軍全力出擊,都被陳玹逃到烏理國去,也是靠著這只船隊的功勞。
秦諾望著溫渺,突然想起了一事。
“之前若是我大周無法解除瘟疫之困境,如今先生北上,所攜帶的,就不是這一封書信,而是一車金綿草了吧?”
溫渺身形一頓,苦笑著躬身道:“皇上聰慧。”
南陳的最初戰略,本來就是以疫病擾亂大周內部,然後圖謀北上,最後以疫病的解方,換取自己立身的根本,當然,到時候肯定會以太醫湊巧發現瞭解方的名義,而不是以投毒者的身份。
可惜疫病的佈局被秦諾機緣巧合之下破解了,便只能拿出這封密信了。告訴秦諾,他們若是被逼到絕路,只會選擇魚死網破。
溫渺突然跪倒在地,“皇上,疫病之計是臣所提出,皇上若是不忿,可以將臣明正典刑,以謝天下。想必京城百姓也會因此消散些許對南陳的恨意。”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先生是一國使臣,朕殺你,是要留下千古罵名嗎?”秦諾冷笑一聲。
“皇上既然不忍心殺我,又能忍心逼殺南陳皇脈嗎?別忘了,皇上也是我南陳皇脈之後,真要將南陳趕盡殺絕嗎?只怕泓義太子泉下有知,也不願意如此慘劇發生吧。”溫渺低聲說道。
秦諾垂下視線,沒錯,那位陳玹,論血脈,還真是他的表哥,跟崔騫一樣。
哈,一堆的表哥表弟,就沒個省心的!
“永王一脈與朕身上的血脈,可是不共戴天,有篡位之仇。”秦諾平靜地指出。
“皇家奪位,本就如此。只是血濃於水,南陳帝脈延續至今,已經日漸凋零,神龍帝在天有靈,想必也不願意目睹如此慘劇。”
“敝國主君少年繼位,勵精圖治,所求者,只是為了不愧對祖宗,不要讓南陳國祚就此滅絕。皇上也是年輕繼位,當知守江山之難……”
之前在金鑾殿上,溫渺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對上範文晟眾人的時候,引經據典,絲毫不落下風。而如今在乾元殿裡,在自己面前,卻意外的溫和有禮,身段放得極低,主要在打感情牌。
溫渺交代了他們的底線,秦諾也沒有隱瞞,略一沉吟,他開口道:“陳玹可以封王,作為屬國鎮守康城以南。但是朕要南陳水師所有戰船,還有瑤光的身份。”
溫渺猛地抬起頭,“皇上這是要將我們逼入絕路嗎?”
“朕索要水師,並非為了攻伐地方,而是為了將來開海貿行事方便。”秦諾開口說道。
他突然想要苦笑。這個理由,只怕對方不可能相信吧,設身處地想一想,自己恐怕也不會相信,而這樣簡單地將保命的利刃交到生死大仇的敵對勢力手中。
但是蒼天可見,他說的完全是實話啊!他對這支水軍船隊的迫切需要,甚至超過他的父皇景耀帝,
尤其雲霄舸,如今存世的不過七艘,而且根據南陳那邊的資料,想要製造一艘,花費多少銀兩不說,秦諾現在有錢,不在乎這份消耗。關鍵是時間長啊!至少得四五年的功夫才能製成一艘,這還是在有詳盡的圖紙和嫻熟的工匠的基礎上。很遺憾,圖紙和工匠,已經在當年南陳國滅的時候,一起失落了。
雲霄舸關繫到他將來開海貿的大局,還有將來對付北朔的戰略,根本耽擱不起這麼多時間。
所以如果能順利拿到這支船隊,他不介意給陳玹和南陳小朝廷一條活路,透過更柔和的經濟和政治手腕來消化這個屬國。
但是溫渺顯然沒有相信,或者,他原意相信,眼前少年帝王並不像是欺瞞狡詐的模樣,但是,他不敢賭,如今南陳的局面,危機重重,怎麼可能將保命的東西,交到別人手上。
“皇上若堅持要此兩樣東西,只怕此事無解了。”最終,他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