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從有記憶開始,就跟十弟一起居住,同在一處宮室,日日相見,雖然他經常算計坑害朕,但生氣之餘,朕對他也是有一份感情的。”孤僻的宮廷生活,圍繞在身邊的都是奴僕之輩,秦芷又不可能天天來看他。秦澤確實是秦諾穿越之初,唯一一個能跟他平等交流的人了。
“後來,他也算長大了,兄弟之間說開了,沒想到反而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
“朕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一天,要親手殺他。”
皇帝的聲音在夜幕之下,聽起來有些虛幻。
“你知道嗎?當時他最後的視線落在朕的臉上,那個時候……”秦諾的聲音噶然而止,他感覺,自己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個眼神了。
“皇上後悔了嗎?”任驚雷低聲問道。
秦諾沉默了。
黑暗籠罩下的莊園一片寂靜,盛夏的時節,花園中林木出奇的茂密,也許是山間的風水更適合樹木的生長,環繞在這一處涼亭周圍,都是參天大樹,置身小小的亭子裡,竟然有種遺世獨立,與世隔絕的錯覺。
四周是悽切的蟬鳴,襯得空氣越發靜謐。那人聲鼎沸的京城,燈火流離的行宮,都遙遠地像是隔了一個世界一般。
侍從早已被屏退地遠遠的,冷寂的林子裡,只有君臣二人的身影。
月色將兩個影子拉地很長。
就在任驚雷以為自己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時候,年輕的皇帝突然開了口:“朕不後悔。”
“朕也曾經想過,自己如果只是一個閑散王爺,並沒有機緣巧合,登上這個位置,那麼是不是日子更加輕松愜意呢。”
“可是,現在,朕不這樣想了。尤其在朕坐上了這個位置上之後。”
“這個國度有著太多的潛藏危急,朕並不認為,以七哥和十弟的資質,能夠順利渡過這一切。所以朕很慶幸,幸好是朕登上了這個位置,朕原意擔起這個重任,朕相信,沒有人能夠比朕做得更好了。”
“朕豈能因為一人之輕松和樂,放棄如此沉重的責任?”
“啊,這話聽著好像很自戀啊?”說到後來,秦諾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上……”任驚雷卻神色鄭重,“皇上是一位明君。”
“朕都沒有幹什麼事情。”對如此直白的稱贊,秦諾有些不好意思了。
任驚雷低聲笑著:“皇上已經為天下百姓幹了很多事了,今年開春的減稅,讓千萬民眾受益,酒精紙甲等物供給軍中,大大減少了傷患,雖然大多數都被那群家夥偷喝掉了。”
秦諾忍不住笑起來,這件事工部向他提過了,才知曉酒精還有這個用處。
“還有之前……”任驚雷頓了頓,視線垂下,“之前皇上安撫南陳宗室,讓那些嫁入北地的無辜女子不受牽連,免於無家可歸,骨肉分離。”
想不到任驚雷會提到這件事,秦諾有些驚訝,笑道:“謝謝,任卿,這份肯定對朕來說很重要。朕會努力幹得更好。”
他的聲音溫柔和緩,卻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等將來平定了南陳,朕會善待那裡的百姓,廣開科舉,安撫民生。還有北朔,有生之年,朕會努力解決那邊的隱患,讓邊關靖平,讓北疆的百姓也不必日日擔驚受怕,另外,還要開海貿,興商道,藏富於民,讓天下百姓豐衣足食……”
任驚雷目光閃爍著,“之前就聽將軍說起,皇上的想法與眾不同。”
“咦,裴卿在家中經常提起朕嗎?”
“也沒有了。不過將軍很是嘆服皇上的。”任驚雷笑道,“偶爾提起幾次,臣都陪在身邊。”
“嘆服什麼,朕的以德服人嗎?”秦諾好奇。
“哈哈,”任驚雷頓時笑出聲來,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爽朗。
“皇上,”最終,他垂下視線,低聲道:“皇上是個仁慈的人。”
秦諾盯著他,又挪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