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權利中樞裡一片沉寂,宮人們行色匆匆地走動著。因為乾元殿裡,大周最尊貴的那個人,至高無上的天子秦聰病倒了。
霍太後坐在病床邊上,看著臉頰消瘦的兒子,萬分憂慮焦急。
“皇兒,再喝一口吧,這雞湯是母後親手熬的,添了你最喜歡的蜜菱。”
溫柔的勸說並沒有調動秦聰的興致,他迷茫地睜開了雙眼,看向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問道:“母後,今日朝堂上可有奏摺?”
霍太後只能揮手讓捧著雞湯的宮女退下,柔聲道:“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江州都督稟報因為天冷結冰,航運難行,今年的貢品要晚些時日送到。還有錦州,因為雪災壓塌了一處橋梁,導致數十人葬身,還有……”
霍太後隨意地挑揀著朝中的事務,這些天除了秦健的謀反之外,朝中基本上一片安寧,連同北朔的戰事都暫時停止了。
秦聰又問道:“幾位王爺的身後事處理地怎麼樣了?”
霍太後眉宇間閃過一絲憂慮:“這些都有禮部派人專門操持,陛下賞賜豐厚,諸位王府的親眷都極為感激。”
“感激嗎?”秦聰唇角揚起一抹笑意,無比的諷刺。“朕也只能在這些財物上略作補償了,可無數親人的性命,豈是這些金珠俗物能彌補的?”
霍太後皺起眉頭,“這並非皇上你的責任,是秦健那個狗賊,犯上作亂,屠戮宗室,罪不容誅。”
秦聰閉目不言,一切都是秦健的錯嗎?確實,始作俑者是秦健,但佈下這個局的人卻是自己和母親啊!其實,他原本是不同意霍太後的計劃的,然而他的母親一向強勢,從小到大,他遵循母後的意念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自己身為皇帝,登基之後的第一件大事,竟然就是算計自己的兄弟,不知道父皇泉下有知,會如何看待自己這個一向“心慈□□”的兒子。秦健是他最痛惜的兒子啊!
也許……他忍不住想著,如果父皇一開始就將秦健立為太子的話,也許就不必發生這些事情,甚至,也許父皇最中意的太子人選就是秦健。最近這些年,他能明顯地感覺出,父皇對自己日漸冷淡和不滿。再也不像少年時候,會握著他的手,親自指導功課。
霍太後繼續溫聲勸道:“已經過去的事情,皇帝不必掛懷在心。至於宗室血脈,如今後宮之中王昭媛還懷有身孕,不日即將臨盆,將來皇上還會有更多的子嗣,他們都是大周的血脈。皇上若是不想讓朝中群臣憂慮,就好好養病,盡快恢複。”
秦聰滿面苦澀,“母後教訓的是,朕是要趕緊好起來,不然,若就此一命嗚呼,到了地下,有何顏面去面對列祖列宗。”
霍太後長吸了一口氣,“皇上,哀家知曉你心慈,但也無需將這些罪責往自己身上攬。是秦健他意圖染指皇位,才逼得我們不得不如此行事,原本計劃完美,也是南鄉侯居中搗亂,才破壞了你舅舅他們的埋伏,還有,幼絹那個死丫頭,若不是因為她躲得太好,秦健也不至於怒氣攀升,累及無辜。”
按照原本的計劃,只要霍幼絹身亡,他們霍家將完美地處在一個被害者的位置,秦健將再無翻身之地,可以順理成章一舉誅殺。誰知道那個丫頭那麼能躲,害的秦健越發憤怒暴躁,牽連如此眾多宗室。
原本就已經決定放棄的棋子,竟然不乖乖地遵循佈局犧牲,實在讓人厭煩。
秦聰只覺得心寒疲憊,表妹幸運地逃脫了劫難,如今在自己母後口中,也成了罪責了。
這些日子表妹在宮中東躲西藏,何其恐懼,那些宗室被囚禁,又是何其絕望,一想到這些,他心中的恐懼簡直難以言喻。
為什麼之前沒有下定決心反對這個計劃呢?他明明有機會有能力的。他才是天子,他不應該事事都遵循母親的意思!
無窮無盡的悔恨彌漫而上,讓他晝夜難以安歇,從訊息傳來之後就開始纏綿病榻。
看到秦聰臉色不好,霍太後終於收住脾氣,又提起了一件喜事:“如今年節將至,待過了年開春,京城就要選秀,為皇上添置後宮,開枝散葉。將來皇上會有更多的宗親血脈的,到時候皇上帶著一群兒孫去為先帝祭祀,想必列祖列宗也會高興的。”
終於,秦聰面前振作起精神,說道:“母親,年節在即,如今京城人心沉悶,我想大赦天下一次,再晉封七弟和九弟為親王,另外為守皇陵的十弟加雙俸。”
霍太後略一沉吟,“九王爺晉親王,十王爺加雙俸也就罷了,只是皇上,根據密探詳查,秦勳此人有投靠逆王,逼淩宗室之嫌。”
秦聰苦笑一聲:“朕只剩下這兩三個兄弟了,何必再斤斤計較這些,他投靠秦健,也只是出於無奈,便不必追究了。“
霍太後皺起眉頭,轉念想到那個膽小圓滑的胖子,也鬧不出什麼事端了。算了,這些小事,就順著皇帝的意思吧。
吩咐完這件事,秦聰臉上疲憊之色更甚,低聲道:“今日的政務還要勞煩母後,天色已晚,母後早些去忙碌吧,不必因為兒子耽擱了。”
霍太後無奈起了身,到了外殿,又反複叮囑皇後和幾位妃嬪好好服侍。又格外叮囑皇後照顧王昭媛的胎,才離開乾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