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慌了,不停地踱步,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語氣和立場把巫女的再歸告訴他。她甚至都忘記了該如何叩門。
不等她回想起合適的叩門方式,門卻先一步開啟了。在毫無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青之川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與玉藻前打了照面。
能在這時辰見到青之川,玉藻前略微有些驚訝。他沒想到今日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青之川,畢竟早起對他來說是極小機率發生的偶然事件。
其實確切的說,他並非早起,而是被混亂的夢境折磨得早早醒來的。可惜清醒後夢的記憶就淡去了,他不能再好好“品味”一番。
剛剛醒來,他的大腦分外清醒,一眼就看出了隱藏在青之川笑容下的些許尷尬。她的眼神透露出了她有想說的話,但她卻緊抿雙唇,目光不停飄忽,頗有心不在焉的感覺。
他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斜眼看著她,輕嘆了口氣。
“又怎麼了?”
總還是要靠他親自問出口,才能得出青之川的答複。她總是不怎麼不願意主動袒露心聲。
青之川的眼神有些躲閃,表情瞬間糾結到了極點。她不停地交疊著手指,右手食指都被她捏得缺血泛紫,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她也渾然不覺。
盯著玉藻前的目光,她毫無底氣地呢喃道:“那什麼,有人找你……”
玉藻前撫平衣襟,推開門走了出來,漫不經心道:“你是說白澤嗎?”
青之川用力搖頭,聲音細若蚊音:“是你的妻子……”
玉藻前整理衣袖的動作倏地停住,僵硬地轉過脖子看向青之川,他的眼神讓青之川有些心顫。
她硬著頭皮,繼續道:“有個穿著巫女服,自稱是你夫人的女人來找你。她現在還站在門外。”
她說著,鼓起勇氣看了玉藻前一眼,發現不知何時,他眼中的驚愕已全然消失,變得同往日無異了,然而微顫的指尖透露了他慌亂的心事。
玉藻前垂眸,繼續整理著裝,直至渾身上下全都收拾得當了,他才對青之川道:“她在門外?帶我去見她吧。”
青之川悶悶地應了一聲“好”,心裡卻想著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帶路的必要性。這麼點路罷了,玉藻前又不可能會迷路。
一路上,兩人未曾說過一句話。
走近門旁,青之川先行停下了腳步,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她不想打擾玉藻前,選擇遠遠觀之。
玉藻前徑直向前走,沒有回頭,亦沒有停頓。青之川竟有些失望,不知是否因為玉藻前什麼都沒有說的緣故。
她看著玉藻前的背影,實在沒辦法猜出他此刻心中所想之事。
玉藻前走得很快,只幾步,便走到了門前。他毫無猶豫地取下門栓,卻在推開門時猶豫了一瞬。
他不知此刻應該期待門外無人,還是門外有人了。
他微微甩了下腦袋,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更多,用力推開門。
那個曾短暫的為他漫長歲月染上色彩的倩影立於門外,正微笑著看他,一如很久以前,在神社外的驚鴻一瞥。
玉藻前僵在遠處,撫著門框的手卻倏地收緊。他怔怔地看著巫女,大腦瞬間空白,哪怕是最簡單的思考此刻也無法進行了。
眼前之景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巫女瞬間紅了眼眶。她飛奔著撲入他的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腰,生怕他化作一縷青煙,從眼前溜走。
“大狐貍,我回來了……”她啜泣道。
玉藻前這才想起,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只有巫女會這麼叫他。他緩緩地回抱住巫女,任由她冰冷的身軀貼近自己,稍微清醒了些。
懷中異樣的觸感和溫度,顯然她已不是人類了,而是應在地獄的魂魄。
青之川背靠牆壁,不停地踢著腳下的碎石,狀似漫不經心,實際上也確實沒有聽見多少。今日的她格外明智,從玉藻前同樣微紅的眼眶中,她就能判斷出玉藻前的心情了。
看來這巫女還真是正主,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為何才會出現在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