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我該說些什麼啊?難道要發出一聲蛟鳴嗎?可我不會啊……”青之川面露難色,尷尬道,“要是說人話,它也不一定聽得懂吧。”
話音落下之際,水面蕩起漣漪,不知是否名曰命運的巧合在悄然作祟。
青之川一下子愣了,大腦霎時空白,怎麼也沒有辦法分析眼前的狀況。當她終於意識到這異常的波瀾代表什麼,她想也不想地就將手中的水桶丟了出去。
命運多舛的水桶在空中軲轆軲轆打了兩個轉,很幸運地在落地之前率先落在了玉藻前手裡。
玉藻前接住水桶,重新放回到了地上。他本想責怪青之川的冒失,但見她那異常興奮的神色,便也沒有出聲。
看著水面的漣漪,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水聲,河心的漣漪逐漸移近岸邊,鱗鱗銀光漸近。青之川半跪在地上,俯身緊盯著水面,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水面上。
“它要來了!”她扯了扯玉藻前的衣擺。
點點氣泡從水中升起,蛟龍將頭探出水面。它側首看著青之川,似是在好奇地打量著她。
青之川屏住呼吸,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蛟龍微微抬起身子,用鼻尖輕蹭青之川的臉頰,嘴裡發出舒服的咕嚕聲。想來它定是認出了青之川的同族身份。
玉藻前後退了幾步,抱臂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少女與蛟龍,沒有出聲打掃。無意間,他瞥見到了水面中自己的倒影,驚覺自己竟一直笑著。豈止嘴角,甚至眼裡都滿是笑意了。他垂下頭,欲蓋彌彰地換上冰冷的表情。
那條蛟龍調皮般地躍出水面,在空中繞了一個完美的圈,揚起的水花濺了青之川和玉藻前一身。
玉藻前抹去臉上的水滴,無奈地搖頭:“它還是個愛玩的孩子呢。”
蛟龍在水裡蕩了個圈,對他的話表示肯定。
遠處傳來微不可察的低沉鳴叫聲,似是呼喚。蛟龍抖了抖耳朵,再度浮出水面,飛快地貼近青之川的臉頰,又潛回水底,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青之川沒想到自己可以再在這兒見到它,分別時多少有些難過。她看著水波遠去,水面重新回到平素的寧靜,卻也終是沒有說出挽留的話語,只是小聲地說了聲“再見”。
她重新站起身,拂去衣服上的泥土。
“它很漂亮,對吧。”她轉頭問玉藻前,“我沒騙你們。”
玉藻前笑著點頭。
“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見到它了。”說到這個,青之川忍不住嘆起氣來。
不出意外,她明天就該回左京了。離開這兒,還能再見到蛟龍嗎?她開始思索起這個問題。
“定能見到的。”玉藻前柔聲安慰道,“你聽見了嗎?剛才有別的蛟龍的聲音。這意味著此處有不只一條蛟龍。那麼,左京也一定有蛟龍。”
這推論其實有些缺乏根據,玉藻前只是說給青之川當作安慰的託詞罷了。但盡管只是託詞,卻也同時是玉藻前的祈願。
他也期待著能見到蛟龍——要是蛟龍能大殺八方,把曾經犯下罪孽的那些陰陽師通通殺光,就再好不過了。
深藏於心的小小祈願,不能說與旁人聽。
青之川撐著一旁的岩石站了起來。蹲坐在地面太久,她的膝蓋和腳踝痠痛得厲害,這麼一動彈讓她忍不住想要哀嚎。玉藻前適時地拉著她的手臂,像是提起一張紙片般輕輕鬆鬆地把她拉了起來。
“唔,謝謝……”
“你倒是不用和我這麼客氣,把和我說的這些話留給玄青,多和他說說話吧。”玉藻前的話題轉得很快,顯然他早已經在找機會提出這番聯絡了,“玄青雖然嘴上不說,但我能看出來,他其實很想和你好好說說話,畢竟你們都這麼久沒見面了。他可能只是不知該說些什麼罷了。就算他與你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僅僅只是個養育者,也多少會對你有些想念的。”
青之川一時間有些愣神,卻不是因為玉藻前猝不及防轉移轉移了話題,而是這話讓她不由得聯想到了今日的種種,從抵達右京再到現在。她忽然一下子被點明瞭一切,也知道了為何玉藻前要把她推到玄青面前,知道了為什麼他的話題會轉換的這麼快。
敢情玉藻前是在關心她呢,只是她略有些遲鈍,沒有感覺到罷了。
“我只當你把我推到玄青面前,僅僅是想看我出醜呢,沒想到你居然考慮了這麼多。就連玄青的心思你也瞭解得一清二楚,而我卻幾乎什麼都沒有看出來。”青之川抱歉地笑了笑,“謝謝,你總是考慮得那麼充分。”
“多謝誇獎。”他笑著點頭,毫不推辭地接受下的青之川的贊美。
“因為我也曾是個父親呵……”
他喃喃道。
所以他才會懂得玄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