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專心於維持結界,但這可怕的聲音總是讓她分心。
恍惚間,她忽然想起了被源賴光的箭矢擊碎護盾的那個瞬間。
大腦空白,努力無用。
她不想再體會一次無措的感覺了。
她緊咬下唇,連咬破皮肉血液流至舌尖都渾然不覺。此刻被凍僵的下唇已經沒有絲毫知覺了。
在她質疑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之際,漫天的絳紫色模糊了她的視線。四下似乎暗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了慣常的明亮。雪童子似乎哀嚎了一聲,但卻聽得不真切。
在冰雪與火焰的雙重交雜下,護盾再也堅持不住了,青之川多少也鬆了口氣。玉藻前將傘遞還給了她,眼中仍是無神。若非相識已經有一段時間,青之川甚至可能會懷疑他是不是天生就長了這麼一雙呆滯無神的眼睛。
下一秒,這雙眼睛竟幽幽地轉了過來,直直地看著青之川的雙眼,好像是猜透了剛才她心中的小九九。青之川嚇得不自覺嚥了口唾沫,還順帶著欲蓋彌彰地咳了兩聲,企圖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並沒有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
玉藻前這會兒不想計較這種小事——要是平日裡的話,他一定會好好地詢問青之川一番,順帶再進行深刻教育。可惜現在時機不對,他也就只能著眼於眼前了。
他抬手拂去肩頭落雪,看著匍匐在地的雪童子掙紮爬起,不知怎麼的心中居然沒有太多憐憫。
雖無憐憫之意,但他確實手下留情了。若要是用了十成十的本事,在碰觸到火焰的那一刻,雪童子大概就已經化作齏粉不存於世了吧。
雪童子也不是什麼蠢貨,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他之所以還能夠站起來,全因玉藻前的一刻仁慈。
此刻應當感激涕零嗎?此刻應當痛哭流涕嗎?
不,不可能,這樣的事情他絕不可能做出來。為仇敵一刻的憐憫而感動,他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
倚著雪走,他面前站了起來,但身子依舊晃蕩。狐火燒焦了他的發梢,但不知為何居然沒有燒到他的狩衣,不可謂不是件怪事。
雪童子站得離玉藻前有些距離,遠遠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全然沒有把青之川納入在視線範圍中。不過對於青之川來說,這實際上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能夠被雪童子忽略,她求之不得。
以防萬一,她還刻意朝邊上挪了些,拉開和玉藻前的距離,生怕雪童子突然轉移視線,一時到她的存在。
“對了,這孩子是誰?他看上去好像認識你。”青之川壓低了聲,努力不挪動嘴皮子,小心翼翼地問玉藻前道。
稍有猶豫,玉藻前淡淡答道:“雪童子。大概可以算作是……舊相識。”
尋找合適於用來定義與雪童子指尖關系的詞語,對於玉藻前來說是個難題。
他們從不是朋友,也不至於淪落為朋友——或者說,玉藻前不希望到這一地步。如此看來,唯有“舊相識”這麼一個沒有明顯喜惡定義的詞語才最為貼切。
“原來如此。”青之川摸著下巴,擺出一副瞭然萬物的模樣,“那麼百目鬼也是你的朋友嗎?但你們好像不認識……”
“她不是朋友。”
玉藻前的怒斥打斷了她未盡的話語,眼中終於起了一絲波動,然而眼底卻是無盡的憤恨,看得讓人心生膽寒。
青之川怕他生氣,不敢再問,只好不停點頭,一疊聲道:“唔……知道了知道了!”
身後傳來熟悉的撲稜聲,青之川立刻轉身,正好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原本惴惴不安的心髒瞬間就安定下來了。
一目連快步走來,神情少有的嚴肅。白龍率先一步撲入青之川懷中,同平素無異。大天狗慢悠悠地飛在一目前面,看來是為了遷就他的不速,不過見到青之川,他不自覺加快了速度。
“你們怎麼來了?”青之川小聲問道。
大天狗收起羽翼,很難得地沒有在落地之後整理自己最為得意的黑羽。他緊盯著眼生的雪童子,解釋道。
“一目說覺得附近的氣氛不太對,擔心你會不會有事,所以拉著我過來了。”大天狗撇了撇嘴,似是自嘲般地笑道,“我本來還以為是一目只是在胡思亂想,沒想到你們還真的遇上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