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去哪兒?”碧雲茫然地問。
“不知道,就看各人造化了。”冬蓮苦笑了笑。“離開以後不是把自己再賣一次,就是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總得找一條活路走。”
“我這麼胖,沒有男人肯要我的。”碧雲自嘲一笑。
“你不是還有一個遠房親戚嗎?想辦法去投靠人家得了。”冬蓮提醒著。
“怎麼回事?你們都要離開嗎?”姜希福惶惑不解。
“墨府養不起我們了,當然得離開,不然怎麼辦?”冬蓮把空菜籃提起來朝姜希福晃了晃,“瞧,什麼吃的都沒有,會餓死人的。”
“是啊,這是能不能填飽肚子的大事情,難道你想留下來?”碧雲奇怪地看了姜希福一眼。
姜希福點了點頭,冷靜地說:“打從走進墨府的那一天起,我就從來沒有想要離開過,不管現在這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絕對不會離開。”
“希福,你這是為了公子嗎?”冬蓮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全府的僕婢都走光了,那老夫人怎麼辦?兩位小姐怎麼辦?”姜希福沒有正面回答冬蓮的疑問。
“你最關心的是‘公子怎麼辦’吧?”碧雲無力地搖搖頭。
“希福,你要考慮最現實的問題,你留下來是要服侍一大家子的人吶!何況公子現在連能不能夠養得起老夫人和兩位小姐都成問題,怎麼可能養得起你?”冬蓮難得這麼嚴肅地對她說話。
“他養不起我沒有關系,我可以養他。”
姜希福說得更鏗鏘有力,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自信。
“你在說笑嗎?你拿什麼養他?你有沒有搞清楚,你只是個……奴婢,你哪來的謀生能力?”冬蓮又急又氣。
“反正,我的命是他救的,就是為他賣命也應該。”
姜希福正經八百地說,語調神情彷彿虔誠地立誓般。
冬蓮怔愕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而碧雲除了嘆氣還是隻能嘆氣。
遣散僕婢出府的這天,墨府從上到下忙忙亂亂的,庭院裡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除了墨府的幾十名僕嬸以外,還有城裡富商的管家前來買奴,整個庭院裡亂哄哄,人聲嘈雜。
有人付錢買奴,管家收了這些錢,依照墨驍的吩咐,轉手便又發給那些年邁的、沒有人要買的老僕。
這些老僕在墨府待了幾十年,臨走時,涕泗滂沱地跪在老夫人面前道別。
其他僕婢們彼此之間也在依依話別,感情好的早已經哭成一團,其中就有冬蓮、碧雲和姜希福三個人。
“希福,你要是撐不下去了,就到潭州來找我,我那遠房親戚是種莊稼的,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是你要真有困難還是能救急。”碧雲誠心誠實地對她說。
“碧雲,多謝你。”姜希福感動地微笑。
“我知道你想報恩,但是你一個人力量有限,要是撐不下去了可別硬撐。”
冬蓮想到就要與她分離,眼淚終於成串地落下。
“我知道,你別為我擔心,其實,我反而更擔心你們。”
她輪流抱著碧雲和冬蓮,眼眶裡凝聚著淚水。
“希福,上城胡藥商的管家買了我,以後我就會在胡府裡了,你若有事就來找我。”冬蓮淚眼模糊地望著姜希福。
姜希福用力點點頭。
“咱們是好姊妹,今天一別也不是永別,日後咱們一定要想辦法重聚。”碧雲眼中的淚水轉來轉去。
“好,一定會。”姜希福和冬蓮笑著許下承諾。
黃昏,一天的喧囂忙亂終於過去,墨府一下子岑寂了下來,沒有人影,也沒有人點上燈火,整座宅邸寂靜得就好像荒山中的古廟。
墨府裡原本有近百餘口人,如今只剩下老夫人和墨驍、墨梅、墨杏三兄妹,以及一隻細犬墨虎。
太子黨圖謀策反,與太子黨往來密切的六大臣全部被皇帝斬立決,但是皇帝為贏得“恩澤嘉下”的名聲,並沒有大搞株連,雖說抄沒六大臣家産,但也只是象徵性地抄些財物,並沒有把房産收走,所以六大臣的親族無人遭到牽連,不過從此再也不能入朝為官。
老夫人受到一連串的打擊,傷心過度,幾乎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睡,她唯一慶幸的是兒子、女兒仍在她的身邊,他們一家人還能住在這幢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