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鴇可真有本事,她是準備拿了他的銀子金盆洗手,然後再把阿榆賣身契轉給別人來跟他討要,還是將來反誣他搶人?
可惜她挑錯了人,就算不知道此事,他也沒打算讓她活著下山。
他看向跪在身前的人,平靜地問:“你告訴我這個,對你有什麼好處?她身後有高昌,我得罪不起,最多將銀子討要回來不再替你師妹贖身,絕不可能因為感激你便救你脫離火海。”
明安搖頭:“不用公子救我,明安只求公子替我準備一樣東西。”
“說來聽聽。”
“……蒙汗藥。”
明 安遲疑片刻後開口,說出來了,她的心徹底安定下來,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公子,您被靜慈擺了一道,想來心中也不甘吧?您是貴人,肯定不願與她多做糾 纏,明安只求您替我準備蒙汗藥,由我親自動手。屆時公子可以拿走您的銀子和師妹的賣身契,如果您想,拿走所有人的賣身契都行,只要能逃離這裡,明安願意替 您做牛做馬。”
“那你們主持醒後豈會甘心?就算我拿了你們的賣身契,你們還有度牒在她手裡,她可以以主持的身份禁止你們還俗,更別提她的靠山高昌了。”
明 安咬牙,豁出去了:“她不會醒,公子拿走想要的東西後,明安會一把火燒了尼姑庵,對官府則稱是靜慈屋裡半夜走水,絕不會牽連公子。沒了靜慈沒了賣身契,只 要公子能在高昌得信後帶我們下山,那樣高昌也沒有理由再跟您搶人。”她想了那麼多辦法,這是最穩妥的,沒有後患,也不用擔心名聲敗露,那些男客來此都是偷 偷摸摸的,應該不會聲張出去。
“你,夠狠。”展懷春懶懶地靠到椅子上,盯著身前看似瘦弱的人道。他真的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除了他不知情的賣身契,她的打算竟然跟他不謀而合,只不過他是想慫恿明安然後借刀殺人,明安卻是心甘情願主動要當刀子。
明安苦笑:“只要能保住清白,再狠的事我也能做的出來。公子,明安求您了。”重重地磕頭。
展懷春沒有立即答應,佯裝考慮利弊,良久才道:“明天我把東西給你,你晚飯時動手。”
“明晚?會不會太遲?我擔心高昌會提前一晚上山,還有其他……”
“這個不用你擔心,你做你該做的事就行,記住,放火之前,我要先去她屋中一趟,她屋裡的東西,你一樣都不許碰。好了,你走吧,明天小心行事,別露出馬腳。”展懷春起身送客。高昌死了,那些男客……有肖仁衙役打扮以緝拿殺人犯的名義守在山下路口,相信沒人敢上山。
明安不敢辯駁,惴惴離去。
展懷春卻沒了睏意,靠在床上沉思。
賣身契……
如果小尼姑也是被爹孃賣到尼姑庵的,那他事後把小尼姑送回去,她爹孃見她貌美,會不會再賣她一次?就算他給他們足夠他們這輩子衣食無憂的銀子,那樣狠心的爹孃,會好好照顧這個並未養在身邊的傻女兒?
真是麻煩。
第二天早上依然是明安來送早飯,展懷春讓她把阿榆叫過來,得知阿榆陪清詩去桃林賞花了。
展懷春還真沒見過清詩。
打發走明安,他去桃林尋人。遠遠的,看見一高一矮兩個尼姑站在樹下,他悄悄藏了起來。
“阿 榆,你看,女人就像桃花,出嫁前是花骨朵,嫁人了就開了,在她的夫婿面前,露出自己最美的樣子,然後懷孕生子。阿榆,你命苦,但也是有福氣的,遇到了貴 人。既然那位施主要帶你回家,你就好好聽他的話,細心服侍他別惹他生氣。將來他娶了妻子,你要敬重對方,除了他們夫妻倆的話,你誰的都別聽,只做自己分內 該做的事,日子應該會好過些。”時間不多,清詩教不了弟子太多,只能盡量提點她。
阿榆不是很懂:“施主說很快就會送我回家的……不過如果他在我回家之前娶了妻子,我就聽師父的話。”
清詩嘆氣,既盼望弟子一直這樣懵懂下去,將來不會為情所傷,也不會因為不安分成為主母眼中釘,又怕她如此單純,一旦主母妾室動了歪心思,她恐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至於為她贖身的男人,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阿榆,萬一將來你,委屈了,疼了,你就唸經,別想那些俗事,那樣會好受些。”佛祖不會救人,但佛經可以清心,她這麼多年,不就是這樣過來了嗎?
阿榆認真點頭:“師父放心,我會每天都念經的。”
師徒倆漸漸遠去,展懷春靠在樹後,想笑大尼姑的杞人憂天瞎操心,想笑小尼姑回答地驢唇不對馬嘴,卻始終沒有笑出來。
都是可憐人。
夜幕降臨。
明安將晚飯端到靜慈屋裡,退到屋外等著,待裡面傳來撲通的動靜,她去找展懷春。
展懷春領她進去,他一身華服高傲地站著,看明安在裡面一陣翻找,最後翻出一個木匣子,鑰匙就掛在靜慈脖子上,明安緊張地開啟。
木匣子上下兩層,上面是些碎銀子,下面是整整齊齊的銀票,最底下是眾尼姑的度牒和賣身契。
度 牒交回官府,眾人就正式還俗了,阿榆的那份靜慈原本承諾事後再給他,現在展懷春直接拿了出來,再捏了五張銀票收起來,最後翻出所有人的賣身契收好,其他度 牒都交給明安:“火起眾人逃出來後,你把這些還給她們,銀子,你們自己處置……如果你想私吞,旁人的我不管,清詩那份,你最好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