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展懷春懶得看她這副受氣樣,蹲著轉身要揹她。小尼姑的傷因他而起,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沒法不管她。
“我自己走!”阿榆右手撐地試著站起來,還沒站穩,身前那人突然朝後撞她。阿榆小腿被撞,上半身一下子朝前撲去,剛好撞到他背上。阿榆撐著他背要起來,展懷春卻迅速反抱住她大腿站直了身子。
“你……”阿榆差點歪下去,本能地抱住他脖子。展懷春趁機將手挪到她腿彎,高高顛了顛,大步往前走。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阿榆推他肩膀,掙紮要下去。
“那你鬆手啊,你自己往後仰,只要你不怕我把你丟下去就行。”展懷春冷聲道,眉頭緊緊皺著,背上傷口被她蹭得有點疼。
阿 榆第一次被人揹,聽他這樣說便準備試試,才鬆手展懷春就故意往一旁歪,嚇得阿榆趕緊重新抱住他。展懷春諷刺地笑,阿榆難堪極了,恰好兩人走到一棵老樹下, 展懷春低伏身子躲避頭頂橫伸出來的臂粗樹枝,阿榆不想讓他背,靈機一動伸手抱住樹幹,雙手合握緊緊扒著。只要展懷春放開她,她就跳下去自己走。
身後突然傳來阻力,展懷春納罕回頭,見她猴子似的抱著樹幹,差點笑出來。
她越不想讓他背,他還偏偏要揹她!
展懷春後退幾步,讓她上半身直著,免得她力有不逮真仰頭栽下去。站定了,他託著她腿道:“你喜歡這樣掛著?那好,等你玩夠了咱們再走。”說完便沉默了,微微弓著身子,眼睛看向前方。
阿榆盯著他後腦勺,又不爭氣地哭了。
她再傻,也知道他堅持揹她是為了她好。
“放我下去!你那麼欺負我,我受傷你不更高興嗎?何必還要假好心?”阿榆哽咽出聲,她寧可他一直都欺負人,也比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強。
“誰欺負你了?欺負你我能得什麼好處?我說了讓你殺生是為了你好,過陣子你就知道了。”展懷春沒好氣地道。
一提殺生,阿榆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了,腦海裡全是那隻雀鳥的悽慘死狀。
身後只有哭聲,展懷春回頭看了一眼,知她難受,聲音不禁軟了些:“行了行了,以後不逼你做這些了。放手吧,你胳膊不累我還累呢,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吃什麼,這麼重,該趕上一頭豬了!”
阿榆一點都不覺得好笑,抱樹抱得越發緊了。
她好賴話都不聽,展懷春來了氣,猛地松開她腿。身體驟然淩空,阿榆尖叫一聲直直往下掉去,被迅速轉身的人及時接住,抱了個滿懷。她輕飄飄沒多少重,展懷春直接將人扛到肩上,急急朝尼姑庵奔去。阿榆趴在他肩頭又打又哭都不管用,慢慢也就默然接受了。
快到尼姑庵時,阿榆盯著地面,終於開口道:“我要告訴師祖去,我犯戒了就要挨罰。”
“只要你不怕被趕下山,盡管去說。”展懷春微喘著道,背了這麼久,他也累了。
“我誠心認錯,師祖不會趕我走的。”阿榆有些不確定地道。
展懷春沒吭聲。她不知道,就算她殺了人,那個老鴇也不會趕她走的。
阿榆扭頭,自被他背上後第一次看他。他臉紅紅的,有豆大汗珠從額頭滾了下來,流經他無人能及的絕色.臉龐,再彙聚到下巴處。他呼吸越來越重,這樣累,都是因為揹她背的。
淚水模糊了眼睛,阿榆無聲地哭,最後在尼姑庵大門口掙了下去,低頭道:“施主,阿榆愚笨,真的無法再伺候施主,施主若繼續在庵中小住,還是換位師姐服侍你吧。”單手行禮,轉身,一瘸一拐地進去了。
施主對她有壞有好,她真的沒法恨他,卻也不願繼續服侍他。
一路沒有回頭,阿榆直接去了靜慈房裡,跪下去坦誠自己的罪過,只是將展懷春逼她吃肉改成她自己偷吃的,鳥也是她誤殺的。
靜慈根本不把她破戒當回事,奈何小尼姑哭成了淚人,還口口聲聲求她罰她,靜慈只好讓她晚上在佛堂念一晚的經。阿榆安心了,乖乖離去。靜慈納悶地送她出門,先去吩咐明容下山一趟去請郎中,再去客房那邊找展懷春興師問罪,順便索要點傷藥錢。
可惜客房門關得嚴嚴實實,靜慈怕得罪展懷春,到底沒敢闖進去。
晌午郎中來了,替阿榆包紮過後,稱沒有大礙。
阿榆乖乖在屋裡躺了一下午,晚飯後直接跪到佛堂,對著佛像念經,求佛祖寬恕。
那邊客房,展懷春不悅地開啟門,冷聲道:“我說過不吃晚飯了,你怎麼又來了?”
明安緊張地低下頭:“施主,您晌午飯都沒有吃,若是連晚飯也不用,明安擔心您餓著。”
展懷春本不待讓她進來,想到半天沒有訊息的小尼姑,便側身讓她往裡走,等明安擺好碗筷,他才不經意地問:“你師妹呢?請郎中看過了?”
“看過了,郎中說沒有大礙,只是師妹腿上有傷需靜養幾日,怕是不能繼續伺候施主了。”明安低眉順眼地道,沒提阿榆自願領罰一事。
展懷春沒話可說了,拿起筷子準備吃飯,卻見旁邊明安也準備坐下來跟他同桌而食,他冷笑,頭也不抬地道:“以後你送完飯就走,不用陪我吃。”不是所有尼姑都能像小尼姑那樣不倒他胃口。
明安愣住,跟著滿臉通紅,僵硬地將伸到椅子前的右腿收了回來,眼中淚珠滾落。她,她真的沒想到對方如此看不上她。
“還不滾!”展懷春突地喝道,憋了一肚子的火全都朝明安發了出來。
明安嚇得直打哆嗦,看都不敢看他,捂著臉往外跑,還沒跑出幾步,身後突然一陣嘩啦巨響,卻是裡面的人把案板碗筷都扔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那一瞬,明安所有自信,都像那瓷碗碟子一樣,碎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