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朝笑著伸手,小丫頭蹲下來,順從的讓她摸了摸腦袋。
“喝吧,乖一點。”
賀晳有些恍惚。
蘇朝朝卻猛的抬眼,冷冷的盯著她:“若是火器出世,死的就不會只是京畿大牢裡那三百多人了。我大周邊境數十萬將士,哪怕是突厥人,哪怕是心懷不軌的外族人,每個人的家裡都有翹首盼望,等待他們回家的親人。所以,今日不論用什麼法子,我總會撬開你的嘴。”
“你自然能負隅頑抗,不過,你是吃過苦頭的人,早些年你流落突厥,過的日子悽慘無比,應該不會想讓自己再吃多餘的苦頭了吧?”
賀晳茫然抬頭。
這小院當然不是以前那個小院了。
可眼前這個年少皇後,言笑晏晏之下,將往事打探的那麼清楚,連兩只烤焦的麻雀都沒放過。
她從小和張氏獨居在清花庵裡,記事起耳邊身邊只有她一個人,這個不可理喻、恨世嫉俗的醜陋婦人。她時常謾罵她,連個名字都沒有,有時候叫她狗剩,有時候叫她阿貓阿狗,總之沒有一個正經名字。
大概七歲那年,她被張氏打罵之後,覺得活不下去了,她跑了出去。天黑以後,黑暗化身恐懼把她包圍起來,她後悔了,可是已經迷路了,她找不到回家的路,順著微弱的火光,闖進山林間的一個小屋子裡。
石頭圍成的火坑裡,溫暖的橙色火焰緩緩跳動。火坑旁邊坐著一個人,她見過的人不多。但他肯定是好看的,英俊不凡。
他抬頭看見一個髒兮兮的可憐孩子,有些吃驚,隨後招了招手,把烤的有些焦糊的麻雀遞給了她。
賀晳從來沒見過這麼溫柔的人。
給她吃的,是他親手做的,給她喝茶,是他親手倒的。
她原來才知道,人們在一起,不是隻拉著嗓子亂叫,也不是動輒用棍子抽她的脊背。
還有一種人,本身就叫溫柔。
後來,他問她叫什麼名字,她搖搖頭。她被留在這個有個溫暖火坑的房子裡住了一夜,可第二天一早,就被兩個板著臉的陌生人送回了張氏身邊。
張氏欣喜若狂,頭一次和她說了謾罵意外的其它話語,問她,是在哪裡碰見他,和他說了什麼話,又做了什麼?
她什麼也不說,張氏急了,最後告訴她。
“他是你爹!”
張氏很不安分起來,有一天晚上,用刀劃開了她的手腕,把她掉在了房樑上。後來,賀晳被人救了下來,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那個溫柔的聲音。
這次很是凜冽。
“……我一時心軟,鑄成大錯。這是我一世苦報,是我的錯,可不該報在她的身上,也不該讓琅兒小小年紀承受失母之痛。”
他聲音裡有無盡的苦鬱。賀晳還小,可一聽他這樣說話,就想起火坑旁,他偶然流露的冷鬱,濃厚的化也化不開。
“我不會再心軟了。”
從此後,賀晳再沒見到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