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琅似笑非笑看向李螢。
“陛下的心性,臣早能看出些端倪。只是陛下為了起用素和大師,派人引出周都尉,害死了徐四娘子。這樁事,可不算高明。”
李螢冷道:“朕從小,也算是賀候看著長大,賀候教朕算計天下事,區區一個素和,還算計不得了?”
賀琅搖頭:“陛下可以算計天下事,唯獨人心是算計不來。自然,臣的確是從知曉陛下真正的身世,才下定了決心。”
李螢憤然起身:“這名分大義就這麼重要嗎?認準了朕的是你,親手將朕摒棄的還是你……”
賀琅只是淡淡道:“陛下,名分大義若不重要,沈元清怎會自戕身死?他到死都是忠於陛下,只可惜……忠心與大義相悖,唯死而已。”
李螢頓了頓,聽著門外漸漸平息的廝殺,忍不住問:“你將兵符交還給朕,又哪裡來這麼多人?”他唯一失算的,就是這裡。
賀琅淡淡道:“陛下忘了當年霍小將軍留下的人嗎?這些人當年只聽命天子,可從您的父皇開始,這些將領都只敬服霍小將軍。現在,倒是可以勉強聽一聽賀琅的號令。”
賀琅拍了拍手,便有兩人壓著一名金甲暗衛進來。
“陛下,您是如何與廢陳王暗通款曲,如何命他假借謀逆,攻進內宮,如何給他一份名單,讓他藉此時機鏟除正直剛烈的臣子,如何設下伏兵在東直門謀刺賀琅及方將軍,這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且,有您親筆所書,蓋上玉璽的信件,如同聖旨。廢陳王今日舉措,也算得上是奉旨謀反,為陛下盡忠了。”
李螢看到這金甲衛,臉色變了,可仍舊哽著脖子:“朕瘋了嗎?陳王帶兵入宮,就不會順手殺了朕稱帝?若是不如此,他謀反留下一世罵名,朕又能給他什麼?有什麼比皇位還要大的好處?”
賀琅道:“陛下已為君二載,當然知道,就算陳王今夜把所有大臣都殺光,也坐不穩這個位置。他並沒有多少兵馬,一旦上位,就是眾矢之的,天下人盡可起兵討賊。所以,他也不要這個位置,他和陛下說好的,是東南一隅,裂土稱王!”賀琅搖搖頭,接著道,“這樣的條件,陳王當然會同意。”
李螢神情越發陰晦:“賀琅,你設計構陷,要這些證據又有何難?至於此人,呵,朕看,倒像是宣平伯早就安插在朕身邊的探子!”
金甲衛臉色變了幾變,低著頭,最終一脖子撞在了賀豐的劍上。
賀豐所料不及,急忙捂住傷口施救,但其人一心求死,自然是神仙難救。
賀豐忐忑的看向賀琅,卻見自家主子神色未動。
李螢大笑不止:“表哥,你看,證人死了。你那些證據,只剩下死無對證。”
賀琅淡淡而立,神色依舊冷漠:“陛下尚是懵懂稚子,便如雛鳥,日夜跟隨賀琅。琅又怎麼能忍心,陛下在史書上留下這樣的名聲?”
李螢大吼出聲:“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虛偽什麼!賀琅,你要,你來搶啊,你來奪啊!任何人坐上這個位置,腳下都是堆積如山的屍骨,憑什麼你能清清白白的上位?”
賀琅沒再說話,定定的看他:“先帝的選擇果然沒錯。”
“是!他算無遺漏,不管朕是什麼身份,朕登上了帝位!朕坐上了這個位置,他唯一失策的,就是你!是你賀琅!你從來不像他以為的忠心耿耿,而是包藏禍心,是個擾亂帝統的亂臣賊子!”
賀琅平靜道:“帝統?”
他雖平靜,可落在李螢耳中,是滿含譏誚。“朕就是帝統!你所說的什麼真相,誰能證明?你賀琅嗎?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天下人誰會信你?你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個為奪皇位不擇手段的陰險狡詐之徒。”
賀琅淡淡道:“臣這陰險狡詐之徒,不會用滿城百姓的血,來保住自己的帝位。”
“先帝和儷邑長公主已經下葬皇陵,賀候,不,宣平伯想要昭告天下,那也要有證據。你從哪裡得來證據,是挖開皇陵滴血驗親嗎?”李螢冷笑,“那你要失望了,即便是挖開皇陵,朕與他二人骨血也不會相融。構陷天子,哈哈,沒有證據,僅憑你信口雌黃,就能質疑朕的身份嗎?”
“皇陵裡,哪有先帝和長公主呢?”賀琅巋然而立。“證據?陛下以為,什麼是證據?兩具辨認不出活著的時候究竟是販夫走卒,還是皇帝公主的屍身?是賀琅一面之詞?都不是。先帝傳位於您,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螢後退一步,被臺階絆倒,他爬了幾下,沒能起來,索性坐在臺階上,陰冷的看向賀琅。
“你想要,朕偏不給,你來搶。來呀,今夜過後,史書就由你來寫了。”
門外有篤篤之聲,正是之前約好的暗號,賀豐出去後片刻,回來稟報:“主子,崔貴妃被陳王的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