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吃到的、驚豔了他少年時光的餛飩,好像已經是上輩子吃的了。
他抿住唇,轉口道:“我聞著也很香。老闆,來兩大碗,再拿些麻辣和醋汁過來。”
餛飩很快上來,李螢確實餓了,加了麻辣和醋汁,拌的通紅的一碗,一口一口,一會兒就吃完了。
崔菩提那碗還沒怎麼動。
李螢有些胃口大開,又叫了一碗,這兩碗吃完,崔菩提那碗才吃了一大半。
李螢嘲笑她道:“不是跟我說,從小是個野小子,什麼壞事都幹過?怎麼才吃這麼一點?”
崔菩提慢吞吞的舀了一口放進嘴裡:“嫁了人當然不一樣。今天已經是我這一年裡吃的最多的一頓了。老爺何必說我?您在家裡,吃的也不比我多。”
李螢恍然:“也是,好像許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二人相視而笑。
崔菩提道:“要是讓別人知道,還以為我們是從哪裡逃難過來的。有誰知道,我們幾乎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呢?”
李螢心想,要做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可真不容易。他已經失去了這麼多了,妻子、摯友,還有……良心?
他在心裡冷笑一聲,良心什麼呀?他都已經失去了這麼多,就快只剩下這“尊貴”了,自然要牢牢的守住。
哪怕泯滅良心,也要守住。
李螢這樣一想,就有些出神,連面前跑過去的一個毛孩子都沒發覺。等崔菩提被撞到在自己懷中,他才一摸衣袖:果然,錢袋沒了。
李螢扶好崔菩提,大步追去。
小毛賊跑的挺快,李螢隨手抓了一條鹹魚?),扔過去,打中小賊的腿。小毛孩摔滾出去,又極快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前跑。二人跟在後面,身後是大喊大叫的鹹魚攤老闆,不過沒跟了幾步,就拿了暗衛給的銀子,喜氣洋洋的回去繼續賣鹹魚了。
李螢和崔菩提跟著小毛賊進了巷子,這院裡沖出一群毛孩子,把兩人團團圍住。
“你們什麼人?進來幹什麼?還不出去!你們,你們這是私闖民宅!”為首的小孩兒竹竿都快戳到李螢身上去了。
李螢不禁一笑:“小小年紀,衣衫襤褸,倒還知道私闖民宅?”
他打量這群孩子,孩子也在看他,都是覺得,從來沒見過這樣氣度不凡的人,恨不得與他多多親近。
那孩子被他一誇,得意萬分:“那是當然,我們可都會讀書寫字的。”
李螢又笑道:“那你們可知道不告而取,謂之偷?我們二人被你家的兄弟偷了錢袋,可連僱車回家都不行了。”
“怎麼會!”小孩子漲紅了臉,不等他們說,就跑到裡面去,可那投錢的小毛賊滑溜的很,躲進裡屋不出來了。
李螢聞到一股藥味,制止這群孩子:“這屋裡是誰?”
“是嬤嬤。嬤嬤身體不好,不能叫她知道……”
話音未落,竹簾掀開,一個頭發皆白的老嬤嬤佝僂著腰身走了出來。
她手中拿著李螢的錢袋。
“老嫗管教不嚴,驚擾了。這孩子既犯了錯,先生若要管教,若要報官,便都隨您。但請您憐憫小兒,使他受教,而不致心生憤懣。這是先生的錢袋,完璧歸趙。”
她已是老態龍鐘,聲音蒼老,可言語有力,竟讓人覺得十分挺直。
李螢收了荷包,淡掃一眼:“報官便罷了。這些孩子,都是您教養的?”
老嫗微微一怔,點頭之後,忽然定定的望向李螢,半晌後,她啞聲問道:“您,您可是儷邑長公主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