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皇子接連出事,賀琅無論如何也得進宮走一趟了。
李螢態度冷淡,眼中布滿血絲,崔菩提端著藥碗站在一邊。曾經親暱無比的表兄弟二人,便如尋常君臣,請安,告退。
說是不難受,那是假的。可李螢……遠沒有他曾經預料的那樣,做得好。
他重用崔靈,試圖讓崔靈在軍中與他抗衡。他知道的,也默許了。可崔靈戰場上所向披靡,治下卻不算嚴謹,自己麾下的戰將侵佔他人軍功,明顯的錯漏也不細查。雖不算任人唯親,但這細小之處,正是軍紀渙散的前兆。崔氏族人仗著崔老將軍和崔貴妃的勢,在鄉野橫行霸道,識人命為無物,崔靈也無力管束。
沒錯,他知道了,但不知該如何管束,就當做不知道。
裝糊塗的人,也不止崔靈。崔家底下那些爛泥,李螢分明知曉,也是如此不聞不問。
前十幾年,在豐元帝手下,也是如此。豐元帝比起李螢,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現在這個人換成了李螢。
賀琅方知,權術是如此的可怕。
當年他曾看好的那個少年,曾有著清明理想的少年,也變成了一個權術之君。
蘇朝朝聽說李螢昏迷了好幾日,既覺得他自作自受,可又不忍心。
“賀琅,你說……姐姐決定舍棄他的時候,就沒有一丁點的不忍心嗎?”
“有吧。”賀琅淡淡道,“不過,她還是決定舍下了。”
賀琅沒說實話,若不是他插手,那女子連兒子都能捨棄。看來是明媚之人,實則冷清冷心到了極致。到底是沈家當年留下的裂紋,終究沒有癒合。
她寧可一時狠心,也絕不願留在宮中委曲求全。
蘇朝朝慢慢吐出一口氣:“我怕……沈姐姐將來會後悔。”
賀琅驚訝的“嗯”了一聲。
“她衣食無憂,自由自在,有什麼可後悔的。”
蘇朝朝掙了一下,在他懷裡換了個姿勢:“姐姐是不會後悔。可我沒想到,你們的計劃裡還有小團子。姐姐就不會後悔嗎?小團子是皇子,不出意外,他就是大周的皇太子,將來的帝王。姐姐現在將他帶走,若是以後想起來,他分明是君,卻要在外閑散度日……”
說到這裡,她自己又笑了一下:“算了,都是沒影兒的事情。我真是瞎操心。”
賀琅隨手抽了一本詩經,給他胡思亂想的小妻子找些事情做:“知道是瞎操心,就不要多慮了。若是真要操心,也該想想,給肚子裡這個小家夥取個什麼名字。”
賀琅的手指正在她嘴邊,蘇朝朝這幾日老覺得嘴裡淡淡的,吃什麼都沒味道,可又老是饞。於是——一低頭,咬上了,無意識的磨著牙,像一隻未成年的小獸。
賀琅被她含住,渾身一麻,身子往後挪開了一些。
蘇朝朝渾然不覺,不過大概也嘗過了,覺得味道不如何手指當然不好吃),便放開了。
賀琅簡直是鬆了口氣。
她翻了幾頁,果然嫌煩:“還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嗯,不管了,給你取。你是他爹,你來。”
賀琅哭笑不得,聞著她頭發上清雅果香,又翻了一頁,指著一個“寧”字:“那……小名給你來取?”
“好!”蘇朝朝果然高興,興致勃勃的把詩經翻了個遍,最後取了一個“滿”字。
賀琅有點嫌棄,但沒說什麼。
剛想說什麼,蘇朝朝突然道:“賀琅,一世有你,心滿意足。”
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沖擊的賀琅差點找不著北。
這小姑娘,嘴怎麼會這麼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