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為帝王,該當……無情。
用過晚膳,內侍戰戰兢兢的送了牌子過來。
李螢頭也不抬:“過。”
內侍忙撤了牌子,恭恭敬敬的回稟:“回陛下,禦醫院給貴妃娘娘看過了,是積鬱在心,加之寒氣入體……”
李螢不耐煩聽這些,冷聲問:“醒了嗎?”
內侍忙道:“醒了,適才方醒。”
李螢再不發一詞。
內侍抖著腿肚子伺候在一邊,正暗自畏懼,李螢袖手而起。
他似是興致缺缺,一路從金殿信步而下。內侍急忙跟在身後,雨傘卻被李螢推開。
內侍只好抱著傘緊緊跟隨。
李螢漫無目的,一路到了一顆梧桐樹下。這裡是兩宮夾道,並未有多餘植株,只有這棵足夠一人合抱的梧桐。
若是春夏之日,梧桐枝葉繁密,足夠一樹成景。這冬日,便只剩下了灰濛濛的枯幹,再多看一眼都是醜。
當初他和沈思永以帝後之尊進了宮,依例是要翻新一二。他想砍了這棵樹。
沈思永笑道:“梧桐樹下金鳳凰,這裡離中宮近,以後,可以給我們的女……”
說到這裡,她又臉紅了,李螢偏還要逗趣的看著她。直看的她低下頭去,李螢才接過話來:
“鳳棲於梧,鳴於高崗。皇後說的是,以後正好留給小公主。”
李螢摩挲著灰沉的樹幹,慢慢道:“你也是為她所救,怎麼不知道庇佑她長命百歲呢?這宮裡,朕是髒的,只有她是幹淨的,為什麼走的這樣早?還是說,濁世清流,竟不容於世?”
內侍使勁埋著頭,恨不得自己是個聾的瞎的。
李螢站了許久,又信步往前走。他漫無目的的,偏偏準確的走到了中宮殿前。
殿外空無一人,李螢還沒走進,就聽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
剛到窗外,就聽小奶團抽噎著喊“母後”。
李螢轉過身,逃一樣的走了。
剛離開中宮,一片落雪之中,崔菩提站在雪中。
李螢暗暗皺眉:“你身子不好,怎麼出來了?”
崔菩提道:“臣妾是想見陛下。陛下卻不肯賜見,臣妾只好自己想想辦法了。陛下的心思,大約只有那麼一些,臣妾總能恰好蒙對。”
李螢的眸光又暗了暗。他身邊的兩個女人,若是沈思永總能滿足他想要的溫情,以及對於“家”的美妙幻想,那崔菩提便是他野心的比照。她能看破他的野心,他的惡劣,幫他牽扯出來,伸出爪牙,讓這些僅僅是意念的“惡”變成實質。
“她是朕的發妻。菩提,你回去吧。”李螢道。就算他滿心都被慾望侵佔,他也需要時間。
他到現在還不能相信,沈思永已經離他而去了。
崔菩提攔住李螢:“陛下需要時間,臣妾知道。可您為何遷怒臣妾父親?還是說,您覺得皇後是臣妾害死的?您想懲戒的,是臣妾吧?若是如此,您只管言語一二,都不需什麼罪證,臣妾為您,死亦甘願。只要陛下能滿意。”
李螢狠狠的皺住眉心。
崔菩提說的不對嗎?簡直太對,是他讓崔菩提進宮的,明知道這女人野心勃勃,手段頻出,還是讓她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