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書房,穩穩的朝著熟悉的那方行去,似乎有人過來,擋在他面前,又被宮人拉開,他渾然不知,眼前一時血紅,一時蒼茫,只知道自己要走,要快些走。
海月哭著跟在身邊,聲音像從天邊傳來,卻沒有能進到他耳中。步輦跟在他身後,腳下是齊膝大雪,海月拉他上步輦,他充耳不聞。
終於到了。
只要進去,皇後便坐在榻邊,溫柔的笑著,看小宮女們繡花、吃糖。興許在給團子念書,教他說話。也或許只是坐著,等他掀簾,便心有靈犀的抬頭看向這邊。
若和他目光正正對上,她一定會垂下首。她也是非常容易害羞的。
李螢掀開簾子,屋內跪滿了人。平嬤嬤拿帕子拭淚,正為她整理衣角。
李螢又走了幾步,就看見了她平靜而美麗的臉龐。
病了許久,她一直有些憔悴。今日不知何人妝了桃花,她美的像天上仙。
李螢笑了,輕柔的拂過她臉龐,最後蹲坐在地上,掩面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最後連她也早早棄他而去?
他知道她心裡有氣,因為他不肯處置了崔菩提。可是……可是還不是時候啊!他怎麼會放過傷害了她的人啊?又怎麼會放過害死他們孩子的人呢?
為什麼,連這幾日都不願意等?
永安二年冬,皇後薨逝,遺骨暫且安置在永安陵。只等陛下百年之後,帝後共入皇陵。
蘇朝朝捂緊了手中的暖爐。她亦身在其中,早不知是對是錯。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如她願吧。
許是懷了孩子,這幾日她格外的心事重重。賀琅佈置好幾件要緊事,便在家中窩了好幾天。
蘇朝朝格外的貪眠,屋裡燒了暖爐,窗紙都用明紗重新糊過,一點也不透風,卻很透光。
窗外雪光、日光,半點不曾遮掩。落雪枝頭嫩黃的梅花蕊也看得清清楚楚。
蘇朝朝獨獨偏愛這片梅林,前幾日幹脆搬到了這邊院子住幾日。
清晨,是在落雪聲中醒來。她揉了揉眼睛,被明亮的雪光晃的有點動心。
她一動,賀琅就醒了,捏了捏她的手:“想去堆雪人?”
蘇朝朝點點頭。
賀琅估算了一下時辰,這時候還早,屋外寒氣正盛,便道:“再睡一會兒。陪陪我。”
蘇朝朝被他一籠,滿臉都是他身上的熱氣,被燻的迷迷糊糊,原本覺得睡不著了,竟然又多睡了一個時辰。
雪還在落,披了鬥篷出去,蘇朝朝驚訝的張大小嘴。
梅林假山旁邊,一個比她還高的雪人穩穩的站著。看雪人上又落下的雪花,估計是昨晚就堆好了。
蘇朝朝四下看了看:“這是沈渠,還是賀盈堆的?”
賀琅面無表情:“是我。”
蘇朝朝一臉的不可置信:“總不能是等我睡著了,你才起來堆的吧?”
賀琅繼續面無表情:“正是如此。”
蘇朝朝唇角上翹:“為何呀?”
賀琅抿了抿唇:“怕你冷。”
蘇朝朝喜歡雪,若是興致來了,是想要看雪人的。上次初雪,便拽著賀盈、沈渠弄了不少殘肢斷臂的“雪人”,還有什麼雪做的小狗、小貓……簡直比孩子還要高興了。
別人堆著,她自己也忍不住要動手。
賀琅是怕她冷著,才提前堆了這麼個雪人。
蘇朝朝心頭格外的高興,甜言蜜語便像這漫天的飄雪一樣灑下來:“賀琅,你真是太好了!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雪人!”
賀琅便在細碎的雪絮之中望著她,她眉目飛揚,這幾日的愁思,已全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