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朝淡淡道:“那又如何?我嫁給誰,也不能保證他一輩子不變心。我現在選的這個,好歹是我自己喜歡的。”
南起鳳一時愣住,張了張嘴:“朝朝,你不要和我唱反調。舅舅是為你好,你乖一點,舅舅能傾南家之力,保你一世無憂。男人,呵,是靠不住的。我死之後,也能立下鐵令,叫你表兄為你做主。”
“倘若他真的變心,舅父、表兄又為我如何做主?最多,只是顏面上好看些。又有何用?我與他因情投意合,而在一處。若將來情意兩分,分道揚鑣就是了。”
南起鳳慢慢盤腿坐著,胡亂拿起一塊帕子擦著身上的水珠,有些委頓的蜷成一團。
“你這脾氣,和你母親簡直一模一樣。”
末了,又問:“當真不能原諒舅舅嗎?”
蘇朝朝搖搖頭:“我不明白,當初您為何對我們姐弟見死不救。您是南家養子,即便是做給南家族人看看,都不應當這樣。我不信,族中沒有責難的聲音。我想,大約您和母親之間,也有些從無人知曉的往事。”
少女背光而立,周身如有祥瑞籠罩。
南起鳳還記得,他第一次喜歡上南家那個嬌嬌小姐,大約也是在一個薄暮低垂的黃昏。他在族學被人欺負,被比他大得多的堂兄踹斷了腿,忍著痛好不容易進了家門。
小南漪剛好回來,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極其不屑的路過。她是突然轉身,問:
“南起鳳,你怎麼又跟條狗一樣?你就是條狗,別人惹你,你不會咬他嗎?”
他氣且怒,臉色冷冷的,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的院落。
沒料到隔日,那撒潑的堂兄就被族學給除名了。他腿傷好後,又得了一個好訊息。
大小姐要讀書,除了每日去族學,還額外請了先生回家。
這先生講學,無外乎經史子集,她枯燥的很,從來不肯好好拿筆,纏著讓他代筆,還非要寫的醜的——以至於他一手好好的字,不到半年就形神俱毀。大多數時間,她都乖乖趴在學堂裡睡覺,偶爾還要揪著他一起逃學。
那時候,她實在是小,他揹著她,走遍了每一塊青石板。她尤其喜歡小雨天跑出去,青石板被清洗的幹幹淨淨,青苔冒出,整個小巷都沾染上雨水打濕土地的清新氣息。
再後來,這小姑娘越長越高,逐漸已到了要避嫌的年紀。某一日起,突然就不肯讓他背了。
再有一日,他去給母親請安,因要事折返,聽見她在屋內說話,時而淺笑,時而裝模作樣的嚴肅。他不知為何,在窗下聽了許久。
突然聽見她道:“母親還是要提防些,兄長畢竟並非親生。”
“雖非親生,但他疼你不少於我。將來我與你父親百年之後,他就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他疼愛你,自會照顧你。”
南漪輕哼一聲,傲嬌道:“誰要他幫襯?我從不稀罕。”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小女孩胡亂一句玩笑話,叫他記恨了一輩子。
許久以後,他才知道,為何南家近支那麼多孩子,卻偏偏挑中了他這個遠支。原是南漪那日就躲在屏風後面胡玩,別的孩子過來都不曾看過一眼,卻指著他道:
“這個哥哥眼睛真亮。別的哥哥穿的都比他好看,可卻都比不過他。他一出來,我只看到他的眼睛。”
“眼神堅毅,目標明確,這樣的人將來必有作為。”南氏家主將幼女抱在懷中,由此挑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