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朝正拿著本書,乖巧的坐在太師椅裡,整張臉都被遮住了。賀琅進去,她突然有些臉熱,拿書遮住了臉,許久慢慢翻了一頁,忍不住低下頭從書下面的縫隙裡去瞧他。
這一瞧,賀琅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這邊,神情格外的專注。兩個人目光正正對上。
蘇朝朝急忙轉開眼,面如二月桃花,緋粉如霞。
賀琅摸摸她的頭發,輕聲道:“出去玩一會兒吧。我和老王妃有事要說。”
蘇朝朝臉更紅了。出去以後,又突然覺得,這一幕倒像小時候跟著父親去訪客,他們要談重要事情,就讓她自己去玩時的場景。
老王妃吃了驅寒的湯藥,出了汗,勉強清明瞭些。見這二人眉來眼去,越發氣的不行。
“氣大傷身,老王妃既然心事未了,該保重身子。畢竟……您這麼多年孤獨一人,都是為了那人能有點報應,才活著的。”賀琅道。
“呸!你說的輕巧!報應呢?天不報,我來報他!卻又被你硬生生的給毀了。”老王妃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賀琅拆皮吃肉。
賀琅見她如此,便有些不耐。
照老王妃所言,竟是將天下重事盡託在一女孩兒身上?即便那不是他的朝朝兒,他也決不允許,天下事是如此的荒誕。
他意扶持李螢,是因容王好奢喜欲,遠賢妒能,是因陳王能力平平,狹隘小器,是因要撥亂反正。而不是為讓一人得報,而陷天下大亂。
“陛下上位至今,雖日漸糊塗,當青年時意氣風華,也曾做過許多利國利民的好事…………”
老王妃縱聲大笑,聲如老鴰。
“你說的輕巧。這也是人之常情,當然之事。人們對於事不關己之事,總是足夠輕巧。滿門喪命,橫死的不是你的家人,無數個悽清長夜,徹夜難眠,恨得咬牙切齒的,不是你!你可曾知道,我與夫君自孩提時便相識?兩小無猜,少年夫妻,恩愛白首……白首……。這約好的白首與共,卻是那人作惡,禍亂我一生。我先送走了孩兒,又送走了夫君,只得小心謹慎,日盼夜盼我那孫女兒出世。可她出世,連眼睛都不曾掙開,像只小貓小狗一樣,苦苦煎熬了三日,終於離開了人世。還有苦命的昉兒,她又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厄運?若果真是命運無常,也便罷了,許是我前世作孽,今生的果報。可這一切,只是因為他那一丁點的猜忌!就害得壽王府自此絕後了……賀琅!許你扶持李螢,做新朝功臣,就不許老身謀事嗎?咱們各憑本事就是了,你又憑什麼來阻擋我!憑什麼義正言辭?”
老王妃神態癲狂,她一宿未睡,腦中反反複複的想著這些,甚至做了一個長夢,格外真實,真實的足以令她沉寂的愚妄又死灰複燃。
在夢裡,她得手了,豐元帝果然強搶蘇朝朝進宮,方津煅查明女兒的死因,一怒之下,反回京師,一路破竹之勢。豐元帝那老賊臨死前痛哭流涕,他錯了,他錯了。
老王妃想到她這半生的苦痛和籌謀,幾乎崩潰。
“賀琅,你是捨不得她對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也算不得無辜!你父親,那可是大周戰神賀遺宗!卻死在蘇夜羽手裡,若不是她父親,賀遺宗到如今也不過五十,還能帶兵打仗,還能東徵西討,僅僅憑著賀遺宗三個字,就能讓敵軍聞風喪膽!”
賀琅瞳孔微微一縮:“您連這個都查清楚了。”
“是啊!所以,現在還來得及。我對他說了轉世一說,他信了,也很喜歡那丫頭!只要再找機會安排,他還是會動心的。你不知道,這丫頭簡直太像了,只要他真的動了那心思,那他就不僅僅是方津煅的外孫女,還是你的未婚妻……到時候,你扶持李螢,也不耽誤,我只要他的命,你呢?卻能至少提前十年,完成你的籌謀,倘若不然,陛下正當壯年,你如何能說服他,讓李螢繼位?賀琅,你要想清楚。你如今是意亂情迷,被情愛迷花了眼,將來你若後悔,已經錯失良機!”老王妃越發神情猙獰,蒼老面容上青筋都恨不得掙破體膚而出。
“老王妃,您迷亂了。這時候,您應該擔心的,不是賀琅後不後悔。而是承恩伯世子唐鎮的命!”相較之下,賀琅除了一開始提到蘇朝朝身世時,情緒有些波動,其餘時候,都意料不到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