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元帝且行且立,分明短短數十步,卻走了許久。
宮牆邊有一顆柳樹,去年雷火燒了,根下又生出樹棵嫩芽,豐元帝卻堅持將這樣一顆柳樹,留在了皇城邊。
“當年……她送我們回來,心力交瘁,在這柳樹邊嘔了好大一口血。”
賀琅依舊寂靜不語。
豐元帝最喜的就是他知分寸,且忠心耿耿。
又站了好一會兒,豐元帝才唏噓不已的回宮了。
賀琅一出宮,賀豐便迎了上來。
“將軍,陛下說的含混,不清不楚,實在查不出什麼。”
賀琅一身玄衣,立在暗影之中,如深淵一般。
“去查……恭懿太子妃。”
賀豐大驚:“什麼?您說寧王生母?”
賀琅點點頭:“去細細的查。寧王生母與陛下究竟有無關聯。”
賀豐驚異不已,不敢多問,分派人手,全是最忠誠最精銳的,將此事隱秘的查下去。
賀琅亦在思索。陛下當時的神情,溫柔又寧和,這人一定是個女子,對陛下至關重要的一個女子。
可送他們回來,又是怎麼一說?
陛下這十數年來未曾出宮遠行,即便出宮遊獵,亦是浩浩蕩蕩,又需要誰“心力交瘁”的送回來?
若推論起來,只有陛下還是皇子時,叛軍攻入京城,包括陛下與齊王在內的多位皇子公主從皇城流亡而出。最終,叛軍伏誅,陛下登基為皇。
卻是誰“心力交瘁”送他回城?
這數十年前的往事,像遮掩著一層迷霧,經不起撕扯,卻從來沒人想過要去探究。
人終究是健忘的,只能盲目的往前,過好眼前的日子。已經流失的,多麼刻骨銘心也好,都揮揮手過去吧。對豐元帝來說,那曾“心力交瘁”護送他回宮的人,究竟算是什麼呢?
寧王婚事轟動建鄴,王公貴族除了當日的賀禮,都挑了時辰去與新晉寧王妃寒暄,連宮中都接連送出賀儀,以何貴妃、常慶妃為首,諸人紛紛隨後。
沈思永出生相府,身邊又有兩個自幼照料李螢起居、打理內務的嬤嬤,自是遊刃有餘。另一位新晉,卻沒這麼幸運了。
宋靈雨那日翻了花轎,心中不免大為不安。第二日一早敬茶時,沈夫人偏又病了,強打精神,接了茶,只胡亂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小兩口回去歇息了。
宋靈雨不知內情,只是惴惴不已,生恐沈夫人責怪。她生來柔弱,沈譽也瞧出來五六分,溫言細語的勸慰她。
“你放心,母親明理通達,既然當初同意我迎娶你進門,就會將你當成世子妃來看待。今後,也會將你當成沈氏宗婦來教導。”
沈譽本意是安撫她,可宋靈雨並沒有絲毫寬心,相反壓力更添一籌。原本她連世子妃都不夠格,以後還要作為宗婦……
可她越是悶悶不樂,沈譽便越發小心體貼,新婚之期自然是如膠似漆,蜜裡調油。這種種恩愛甜蜜,都讓她將煩憂之事棄置一旁。
她嫁給沈譽,不論多少阻礙,都是值得的。既然已經嫁了,她何不打起精神來呢?
如此一想,重又精神抖擻,親自下廚忙了一個多時辰,為沈夫人熬了一盅乳鴿湯。可又實在不巧,沈夫人剛端起湯盅,便聞到裡面放了天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