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白鷺朝外面喚了一聲,道:“闌兒自從入冬,就時常覺得體虛怯冷,動一動卻又出汗,還請大師給瞧一瞧。”
素和號過脈,問道:“你幼時是否落水受寒?當時又沒當成一回事,沒能及時驅寒。這股寒氣便一直留在體內鬱積,且像滾雪團一樣,越來越大。寒氣可以驅逐,只是對女子來說……”
盛青闌猛然白了臉:“之前的大夫說,可能對生育有礙……吃了他開的方子,晚上連覺都睡不成,又沒有可靠的大夫,只好先算了。”
素和問:“那你如今吃的什麼?”
盛青闌道:“我也不知道,是袁大哥拿給我吃的。”
袁白鷺抓住她的手,無聲安慰:“是保和堂的千金丹,聽說許多大戶人家的女眷吃的,還有人參須。”
素和笑道:“嘖嘖,你這小子。那千金丹,一個月得五兩銀子吧?大手筆啊!”
盛青闌輕叫一聲:“這麼貴!袁大哥,你怎麼……”
袁白鷺握緊她的手,輕聲安慰:“沒事。”
“人參須也就罷了,她每日也吃不了多少。就先吃著吧。只不過那丸藥是調理之用,她如今首要,是驅逐寒氣,那藥丸卻是作用不大。先放著吧,驅寒之後,再服用。”
說完刷刷開了兩道方子,又拿出一瓶丸藥。
“這個雪芙丹,配著一起吃。”
蘇朝朝和素和出門後,霜絳還逗留了一刻,出來後,站在枯樹下,從窗子裡又看了許久。
蘇朝朝道:“你還看什麼呢?他什麼都不記得。”
霜絳情緒低落:“你看見了嗎?他還一直在哄她,這樣久。我與他成婚之後,他總是要讀書。他對我也好,可沒有這樣好。”
她說不出口,原來一個男人出於責任,和出於愛,果真是天差地別。
“方才我站在門口,他也在看我。我問他,你記不記得小時候,玩家家酒,誰做了你的新娘?”霜絳笑起來。“你猜他說是誰?”
“又是袁鶴?”
“沒錯。他寧可要那個鼻涕蟲,也不願意想起來,是我最後做了他的新娘。你知道那個袁鶴,小時候什麼樣子嗎?穿著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拉著老長的鼻涕,手往哪兒一拍就是一個黑手印……”霜絳笑著笑著,落下淚來。“他寧願這樣,也不願意想起我。”
難道不是他自己也願意娶她的嗎?
那年他母親眼睛突然花了,迷迷糊糊什麼也看不清,到後來日夜疼痛,他四處求醫,她也睡不好覺。千辛萬苦找了個偏方,可山下的千裡光早就開敗了,她想起來山上冷,有一處山谷裡就有不少,於是和他一起上山。
藥採到了,他大喜,腳下一滑,連人帶藥摔下去。她急忙去拽他,他上來了,她卻摔下去了。
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身體淩空的那一刻,有多恐懼,有多可怕。好長一段時間,連床都睡不了,睡夢裡似乎又要懸空落下。母親沒辦法,只好拿了床架,讓她睡在床板上。肋骨也斷了兩根,疼的想哭都哭不出來。
他忙著照料母親,只匆匆來看過兩次。兩個月後,她終於能起身了,袁白鷺就提出了婚事。
成婚後,他對她是真好啊。她不會許多事,婆母要教她,他會攔著,把她偷偷帶到集市上去玩。廟會上她看上一條手絹,要五十文錢,他眼睛不眨就買了;之後給人抄寫了十幾本書,才掙了回來。
她從小就喜歡袁白鷺。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如願以償,有情人終成眷屬。
神仙美眷,暮暮朝朝。終究敵不過似水流年,人心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