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粲然含笑:“賀大將軍,相思竹這種花箋製作起來十分繁瑣複雜,但竹香淡雅清逸,經久不退。可這人費盡心思做了相思竹,卻又隱藏的平平無奇,連半點浮印都沒有。真可謂用心良苦。”
相思竹這種花箋,世面上流通的少。大多是文人雅客自己做一些出來,自留或與友人賞玩。成品時,會直接在花箋上浮印出各種圖案,以示儒雅。
蘇朝朝便是在調侃賀琅,被不知何處來的女子,暗中愛慕了。
循著這點線索,不出三日,果然查出些有用的東西,當日寫這封密信,告知容王遣江湖人士盜竊軍餉的人,出自京城一個書齋不秋草堂。
雖找到了不秋草堂,卻又戛然而止,捉摸不到草堂主人的半點痕跡。
這日朝中出了不大不小一樁事,孟老的關門弟子情淮先生入了翰林院,將孟老生前未完成的著作繼續編纂。此舉正是為孟老守孝,寄託哀思,因此朝中文臣大多是感慨紛紛。
這事與蘇朝朝也小有關聯。情淮一進去,便挑中了沈國公世子沈譽同為編纂,因此沈譽也繁忙起來,這幾日沈惲沫來了幾次,沈譽只匆匆過來,小坐了半盞茶功夫,便回去查閱書籍了。兩人見面漸漸少起來。
豐元帝看著下首跪著的沈歸雲,突然覺得腦門子有點愁的疼。
這都第幾次了?
這沈相今年犯了小人不成?年初被彈劾賣官受賄,後來又死了孃老子,現在又咋了?
“沈卿,有何事起來回話。你我君臣十餘載,你幾時也學會這些不入門的手段?”
沈歸雲緩緩起身,長嘆口氣,道:“本非國事,下臣怎敢叨擾主君?臣之本,是為陛下分憂解難,並非為私人計。”
“既是私事,就更不必如此了。沈卿,但說無妨。”豐元帝正說著,冷不丁踩到桌子底下一塊黑黝黝的石頭。
常大力哎喲一聲:“陛下,可硌著腳了?”
豐元帝卻愣了一下,接過石頭,扶額道:“你還記得不?……有一年那小子說丟了一塊石頭,非要進來找,被朕訓斥了一頓,攆了出去。他一向不會賭氣不吃飯,被打的半死還要吃肉,那天卻連晚飯都沒吃。”
常大力堆笑道:“是嗎?好像是有這麼一樁事,陛下記得真清楚。”
“一塊石頭,還真是石頭。怎麼寶貝成這樣?怎麼會在這桌子底下呢?”豐元帝有些恍惚,片刻收斂神色,不悅道,“還真是自小就不務正業。”
常大力不露聲色的瞧了沈相一眼,道:“這個吧,奴婢倒是暗中去問了,只是陛下沒問,奴婢也就沒再提。寧小王說啊,這石頭,是沈小姐送的。那沈小姐自小生的珠玉一般,寧小王一見就喜歡。”
豐元帝“哦”了一聲,突然厲芒一掃而過。沈相噗通跪倒,二話不說便叩首:“還請陛下成全!護佑小女!”
豐元帝人至中年,已十分的有威嚴,雖然一向看重沈歸雲,但此時已有點不悅。帝王心計一動,禦書房隨之凝肅。
沈歸雲出生寒門,如今位列卿相,除卻他本身極富資質,也全因龍心所向。正是芝草無根,醴泉無源。
他一直是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劍。可一旦他與宗室聯姻,朝中局勢便會有些微妙之變。
豐元帝思忖片刻,周身寒氣稍斂,溫和問道:“沈卿昨夜回府,馬車壞了?”
沈歸雲將官袍衣袖拉起,露出一條新修補的裂縫,左手手臂微微發抖,顯然是傷了:“陛下,臣願為陛下肝腦塗地,九死無悔!只是小女年幼,若嫁入寒門士子,只怕老臣身去之後……陛下垂憐!”
豐元帝揮了揮手:“這京畿重地,你身邊也有不少護衛。沒這麼容易就能死了,少和朕賣可憐!你若說一心為你那幼女,也能說得過去。這沈大小姐……”中年陛下略一沉吟,突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難不成,是李螢跟你提的?”
沈歸雲緩緩點頭。
豐元帝沉默不語,半晌,才揮手讓沈歸雲退下,又命傳李螢進宮。
這小子一進來,豐元帝就眯了眯眼睛。
這一身青綠、碧綠、墨綠……層層疊疊的綠,晃的他眼睛都要花了,是什麼鬼衣裳?再多看一眼,豐元帝都覺得自己要瞎了。
“你穿的這是什麼?穿好衣裳,自己都不照鏡子嗎?”
堂堂的京城第一紈絝,幾時連衣服都不會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