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來的早,暮秋時節就比去年冷些。初雪卻來的遲,蜻蜓點水一般,兩個時辰就住了,天地只蒙上一層白霜似的血。
等初雪微晴,沈思永才出來走動。她一身素裳,灰色披帛隨風漾起,人如飛鳥,幾欲與白雲同歸。
她清減了,氣勢見長,也更沉凝了一些。
今日原本是沈惲沫做局,她過小生辰,叫了蘇朝朝一起。宛寧邑稱病不來,倒是沈思永意料之外的到了。
燙鍋子的時候,她自己沒吃什麼,十筷子有九筷子是夾給了蘇朝朝。偏偏這邊的宋靈雨也是這般,到最後,肉都進了蘇朝朝的肚子。剛吃完沒多久,沈惲沫便又說餓了。
“大概只有你們的朝朝兒一個人吃飽了!哥哥,你說呢?”
沈譽笑而不答。朝朝吃東西的樣子,像只貪吃的小老鼠,光是看著,就覺得格外心怡。
與蘇朝朝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沈思永才摸摸她的頭,反過來安慰她:“你放心,人做出的事,好壞都會有一定的回報落在自己的身上。我信,卻不會幹等著。父親用祖母遺願壓下兄長,卻把我當成死人?”
“那也是疼了我十幾年的親祖母。那香團在我那裡了。要我閉嘴,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有一個小小的條件而已。”
蘇朝朝問:“姐姐提了什麼?”
“也不算什麼出格的。家中沒有主母,那便是長姐如母。我的條件,就是將來沈慕昭的婚事,必須得我首肯。他思量許久,那眼神恨不得即時將我掐死。可終究是他心愛的女兒要緊,不得已答應了。”沈思永說完,突然皺了皺眉,與蘇朝朝作別。
“來了個我極討厭的人。朝朝兒,姐姐先走了。”
言畢,飄然離去。
蘇朝朝都不必回頭,就知道誰來了。這輕佻的腳步聲,還有一身兒的香甜氣味,轉過身,果然瞧見他圓圓的娃娃臉上,悵然若失的神色,正翹著頭看沈思永的背影,要追不追的。
他還是要追,跑出去幾步,又退回來。
“小廚子,剛才沈大小姐和你說什麼了?”李螢問。“本王知道你和沈大小姐關系親近,你說實話。”
蘇朝朝慢悠悠,笑盈盈:“我們今日出來賞雪,吃鍋子,可沒叫你。你巴巴的穿著一身花裡胡哨的新衣裳,跑來幹什麼?你說實話。”
李螢一甩手:“我堂堂王爺,問你句話,還不說?推諉什麼?”
蘇朝朝可不吃他這一套:“瞧瞧,寧小王爺這橫眉瞪眼的,可惜白淨的臉上沒長鬍子,不然,先吹一吹鬍子,那才更嚇人。”
李螢…… ……她眼裡究竟有沒有他這個小王爺?
“蔣胖子昨日做了一道新菜式,紅燒獅子頭裡,塞了鹹蛋黃。吃嗎?”
蘇朝朝連連點頭:“沈姐姐說,來了個她極討厭的人,故而連許久不見的我都丟下走了。你賠我。”
李螢原本急的抓耳撓腮,一聽這話,頓時霜打茄子。
“沈大小姐為何這麼討厭小王?她,她有沒有和你說?”
蘇朝朝奇怪的懟回去:“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這樣不學無術的,居然跟在沈姐姐這個京城第一才女身後跑。你倒是說說,你喜歡沈姐姐什麼?”
李螢惱怒道:“你不肯說,就算了,做什麼取笑本王?本王怎麼不學無術了?本王就是一輩子躺著不幹活,也不愁吃不愁喝。哪像你這種平民百姓,一日不幹活,就要餓死的?你這種掙紮在溫飽線上的貧民,是不會理解我們這種天生人上人,一出生就註定混吃等死的圓滿人生的。”
蘇朝朝憤怒的,嫉妒的,恨恨的:“這話我會原原本本轉告沈姐姐的!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