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瓠子換好新衣裳,這外面雖然是尋常麻布,可裡衣卻十分柔軟。他心裡暖意融融,有些期待,不知道這小姐姐為什麼救了自己。
她會和自己說什麼呢?
正尋思著,蘇朝朝推門進來,他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低頭站著。
蘇朝朝拿起桌上的一枚銅環,銅環已經磨損破舊,上面細細密密的刻著一整本經文。
這銅環雖然不值什麼錢,可這樣的手藝、細若蚊蠅的篆字,可不多見。
“這銅環是你的?”
石瓠子訝異的抬頭,燉燉的點了下頭。還沒說話,就聽破風之聲,身上已經重重的捱了一鞭子。
刷,刷,刷,又是三鞭子。
石瓠子捏緊拳頭,一聲不吭跪了下來。
蘇朝朝面沉似水,柔嫩的手指捏緊,銅環緊緊攥在手心。她稚嫩而時時漾著甜意的臉上,滿是寒氣。
“這銅環是你的?”
石瓠子點點頭,渾身是汗,也不肯作聲。
蘇朝朝聲線沉澀:“這銅環是我弟弟的。他胎裡不足,自小體弱,父親才親自上離山寺裡,親香祝告,才求來的平安符。經文下面還刻著他的小字。銅環是他的,可你不是我弟弟。”
石瓠子搖搖頭,咬了咬牙:“我從記事就戴著了。”
“我弟弟背上有一處胎記,形似彎月。你沒有。”
石瓠子垂下頭:“我不知道。”
蘇朝朝冷聲問:“這銅環,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你若不說實話,你一個奴僕,還是逃奴,我只要將你送到府衙,便有你受的。”
石瓠子低聲道:“我不知道。我記事起,就一直被賣來賣去,這銅環我也一直戴著。我一直以為是我的。你說不是,那就不是。”
“給你這銅環的孩子呢?”蘇朝朝還不死心,聲音都在發抖。
石瓠子茫然抬頭:“我不知道。”
蘇朝朝舉起鞭子,刷的一聲重重落在桌子上,繼而推門而出。
石瓠子渾身發抖,好半天才敢起身,將自己團成一團,蹲在牆角。
蘇朝朝捏著銅環,滿面是淚。是了,家裡突遭變故,她與弟弟分別時,她不過五歲,將將記事,弟弟不到三歲,或許遺失了這銅環。
石瓠子和弟弟年紀相仿,還未記事,撿著玩了,戴了,自己也並不記得。
她有幸被李順收養,雖然顛沛流離,也算無風無浪的長大。可他是否還在人世,都不確信。
翌日一早,石瓠子剛醒,門被推開,蘇朝朝手中端著一碗白粥,另有切開半個的鹹鴨蛋,擱在桌上:“吃吧。”
石瓠子瞧瞧她手裡的鞭子,不敢吭聲,乖乖的爬起來一勺一勺往嘴裡送粥。
蘇朝朝:“吃菜。”
石瓠子拿起鴨蛋,橙色的鴨蛋黃要滴出油來,嘗一口,鹹香撲鼻。
蘇朝朝道:“這銅環本不是你的東西,我收走了。從今往後,你就跟我姓,就叫蘇屹吧。”
少年瘦削的肩膀抖了抖,嚥下嘴裡的鴨蛋,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