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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順早聽過這丁家大小姐的惡名,心中擔憂。蘇朝朝卻極不在意:“我就算只剩五成功力,糊弄丁家這夥人,也足夠了。”
蘇朝朝記在心裡,將玫瑰醬先放在鍋裡化開,等醇厚的甜膩氣息散發出來,便盛出來,混上蒸好的嫩雞蛋備用。這嫩雞蛋要蒸的入口即化,才能放進玫瑰醬裡調來用。
接著另起一口鍋,將三個雞蛋黃蒸的略老一些,然後才用薄如蟬翼的銀刻刀在蒸蛋上面刻花。
玫瑰蒸蛋是用全部用雞蛋做成的,雖然只是一道蒸蛋,但做法卻十分複雜。待端上桌時,熱氣升騰,等白霧散開,就見淺綠色深盤裡,嫩黃蒸蛋中間一團玫瑰色,用銀筷子在中心輕輕一點,玫瑰粉色蕩漾開來,迅速滑向蒸蛋,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瞬間綻放。
做的最好的玫瑰蒸蛋,一層玫瑰醬,一層嫩黃的蒸蛋,層層疊疊如千葉玫瑰,入口絲滑,柔暖細膩。
半個時辰之後,內院派人出來領。內院的人一走,蘇朝朝便另外端出一個玉白小盅,捧到了李順面前。
“順娘,這幾日叫你受驚了,這碗玫瑰蒸蛋,算我給順娘賠罪的。”
李順感動的擠出好幾滴眼淚,捏起帕子擦拭:“我的兒,這不怪你。我們朝朝憑自己手藝吃飯,你有好廚藝難道還要藏著掖著不成?都怪這些權貴……胡作非為……”
蘇朝朝甚是心虛,狼狽敷衍:“是啊,是啊,這些權貴……順伯,你以後就明白了。總之,是我不對。”
李順嘗了嘗,贊不絕口,正要大快朵頤,便聽一聲嬌斥,一個梳著雙環髻的大丫鬟搶步過來,奪過湯盅,又連扇李順兩個耳光,接著破口大罵。
“好啊!你個賤婢,大小姐吩咐你做玫瑰蒸蛋,你倒好,自己在這裡偷吃上了!好大的臉面!真以為寧王看中你這廚藝就了不得了?我家大小姐那是將來的寧王妃,你要是識相的,趕緊把皮子緊一緊,好好伺候著!”
李順眼冒金星,臉如火燒:“大小姐要的玫瑰蒸蛋不是已經送去了?”
大丫鬟柳眉倒豎:“就是這個理!大小姐金尊玉貴,還是將來的王妃!那玫瑰蒸蛋大小姐吃得,你也吃得?你是什麼貨色?也配吃這玫瑰蒸蛋?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配嗎?是配吃這玫瑰蒸蛋,還是配讓寧王看你一眼?”
她指桑罵槐一通吵罵,趾高氣揚的出去。在外面探頭探腦的丫鬟婆子也急忙散了,一個桃粉色衣裳的大丫鬟鬼鬼祟祟的混在人群裡走了。
等人都走了,蘇朝朝剝了一個白煮蛋給李順揉著老臉,突然慢慢吞吞感慨了一句:“一會兒,就又有熱鬧可瞧了。只不過我們兩又要倒黴了。”
入夜,丁易繆一回來,在沉默安靜中醞釀的丁府瞬間喧嘩開來,吵鬧爭執了半個多時辰,才安靜下來,而不明所以的李順和蘇朝朝便被關進了柴房。
李順用來揉臉的白煮蛋都被推搡中踩扁了,望著眼前揮舞著細棍的內院管家沈大娘,一臉茫然,十分委屈。
“明明是丁家兩位嫡小姐鬧起來了,怎麼倒黴的又是我們?”李順捧著微微腫起的臉,持續茫然。
蘇朝朝慢悠悠道:“難道玫瑰蒸蛋不是我們做的?兩位小姐本來就是為了這道菜鬧起來的。”
李順晃晃暈乎乎的腦袋,回過神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蘇朝朝笑盈盈頷首:“不外如是。”
建鄴城裡,丁易繆不過區區四品中書侍郎,可他家的府邸,卻堪稱是京中最熱鬧之一。除卻丁家大小姐丁雅霜一言不合就打罵奴婢的暴虐名聲,兩位嫡小姐的種種紛爭,也是妙極,小到繡花手帕,大到裙裾首飾,但凡丁點,就能鬧得一府沸沸揚揚,如若滾水。
丁雅霜點名要吃的玫瑰蒸蛋,原本丁府的廚子做不成,做出來也不過一碗玫瑰醬蒸蛋,甜不甜鹹不鹹的,更別提玫瑰綻的一瞬間了。府上大大小小,別說三個閨中小姐,就連在朝為官的丁易繆也沒見過。
因此,丁雅霜吃到了,一向受寵的二小姐丁雅鏡就不樂意了,丁易繆一回來,就哭哭啼啼的去找自家爹爹告狀了。大概是說,大姐雖然是大姐,可也不能又找了兩個廚子,還做了芙蓉蒸蛋,妹妹就想嘗一口大姐寧願賞給廚裡的下人也不給我雲雲。
最終結果,是三小姐丁雅城因為不睦姐妹,沒有勸和兩位姐姐,而被關在佛堂一整夜,還要抄一個月的佛經。
李順目瞪口呆:“所以,和三小姐有什麼關系?”
蘇朝朝檢視一下四周,慢悠悠攪著玫瑰醬,道:“大小姐丁雅霜,其母是老寧王的表妹良慶縣主。當初良慶縣主一眼瞧中了英偉不凡丁易繆,丁易繆一介寒士,突得宗親傾慕,自然也是迫不及待。良緣得成,次年就有了大小姐。而二小姐丁雅鏡,其母方氏素娘,丁易繆的青梅竹馬。良慶縣主過門沒半年,丁易繆就從外邊把有孕在身的方氏接回了府。這良慶縣主也是個妙人,不打不罵,就是把人放在眼面前,日夜端茶倒水的磋磨。不過良慶縣主心固然狠,手段也夠辣,命卻不夠長,活不過人家。不到五年就病故了,之後方氏就被扶正了,也就是現在的丁夫人。至於三小姐丁雅城,就比較尷尬了,其母是丁府一個針線丫頭,春風一度珠胎暗結,生下女兒就被發賣出去了。”
李順恍然大悟:“所以……這個三小姐就是起來,我們兩還不算最遭殃的小鬼。三小姐才是最倒黴的。不過,罰了三小姐,那兩個大的就滿意了?”
蘇朝朝道:“當然不是。我聽那幾個丫頭低聲說起,大小姐另得了一幅象牙屏風,二小姐得了兩幅寶石頭面。幾個二等丫頭羨慕大小姐,嫉妒二小姐,可憐三小姐,偷摸的邊議論邊搖頭。”
李順有些意味不明:“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喜歡聽這些了,把這丁府上下,打聽的清楚。”
蘇朝朝心虛的曲著手指蹭了蹭下巴,從衣袖裡掏出一把珍珠果子:“也不是。丁府這些事,酒樓小肆茶餘飯後都傳遍了。順娘,你餓了吧,先吃些填填肚子。”
珍珠果子是蘇朝朝自己做的,炒熟的糯米麵香噴噴的,裡面再放上核桃仁、碎杏仁,加上酥油麵拌勻,再趁熱團成鵪鶉蛋大小的小團子,上面沾上一層炒熟的白芝麻。用小紗帶裝好,每袋十個,放上半個月都不會壞。一口一個,香酥可口,唇齒留香。
柴房裡門窗緊閉,所幸這時天氣不冷,李順將外裳脫下來,墊在地上,等蘇朝朝睡熟了,才些微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