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吃一點吧。我被你氣的,都又氣餓了。”
蘇朝朝是真餓了,淩晨出去,卻沒能見到唐元,一身風露,又心思沉沉,果然是著涼了。她要的重辣,兩口一個,咬掉了芝麻包,大口大口的喝掉了胡辣湯,便拿著碗走到門口的湯鍋那裡。
“這裡的胡辣湯,不夠喝可以再添,只收一碗的錢……”
她說著扭頭一看,舒文彥似笑非笑,李螢埋頭苦吃,根本沒留意,遂扔了碗拔腿就跑。
片刻,舒文彥吃掉最後一口湯,才慢條斯理的擦著嘴道:“那丫頭果然深得其養母真傳,都竄到了青龍大街上了……”
李螢瞪大了眼睛,一口包子含在嘴裡硬是沒捨得噴出來:“什麼,她還敢跑?……那你,那還不追?暗衛呢……去抓了沒有!這臭丫頭!”
兩人追出來,被趕來收錢的老闆攔住,糾纏片刻,暗衛已經回來了。
“屬下一路追趕,那姑娘慌不擇路……跑上了賀大將軍的馬車……小王爺,還追不追?”
李螢張大了嘴:“啊?你說哪個賀大將軍?”
舒文彥道:“自然是你表兄,鎮國大將軍賀琅。滿朝文武,還有哪個賀大將軍?我估摸著,他這路線,是預備去寧王府教訓您?您別忘了,您之前惹怒陛下奉旨乞討,這頓訓,在賀大將軍那兒,還是欠著的呢。這時候……”
李螢苦著臉,身子先篩了篩:“這時候怎麼?”
“這時候叫賀大將軍知道,您剛受完罰,陛下還沒有消氣,您就強搶民女……那新賬舊賬一起算,估摸著,您又得瘸好幾天了。”
李螢渾身汗毛都翹起來了,拽著他就跑:“快,快!去搶人,本來就是個誤會……阿舒,你一定,一定要和賀琅解釋清楚啊。”
舒文彥快步跟上,苦笑道:“那不巧的緊,在下在賀大將軍眼裡,和那小姑娘眼裡一樣,就是您的狗頭軍師。我的話,賀大將軍自然是不信的。”
此時,蘇朝朝蹲坐在馬車裡,神情疑惑的看向面前的男子,以及被他捏住的手腕——她根本就是被他拽上來的。
賀琅兩根手指掐著她白嫩的手腕,他手很大,手指很長,小姑娘又纖瘦了些,這麼掐著,倒像拎著只毛茸茸的小雞仔似的。
他在看她的脖子,又白又細,很好掐的樣子。
一隻手就能捏死了。
蘇朝朝的眼睛很亮,車簾很厚,馬車裡很昏暗。這景象,她眼睛更顯得亮,讓人很難再去留意其她——她殷紅的櫻唇,微擰的長眉,精緻的鼻子,小巧的耳垂,淩亂的頭發,還有盤踞的裙裳。
男子氣勢不凡,不言不語,沉如山淵。
蘇朝朝嘴角梨渦轉瞬即逝,撿起裙角邊一塊綠色糕點,放在小幾上,帶著笑意輕聲問:“您在吃艾果啊?”見他還不說話,又道,“雖然落在地上不能吃了,但是不小心踩在鞋上,會很黏,不好清洗……因為,是糯米做的……”
她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越來越軟,最後試探著問:“賀大將軍?”
賀琅驟然撤手,直覺應了一聲。
蘇朝朝指了指他身後的圖案:“這個是賀家軍的軍旗。您班師回朝的時候,我見過。火紅火紅,特別好看。而且,京城地面上,除了您,誰家馬車能這樣豪華?”
賀琅眯了眯眼,問:“三天前,你在哪裡?為何故意哄騙小王爺?”
蘇朝朝急忙搖頭:“自然不是。我確實也沒想到,小王爺連藕筍都不知道是什麼,還毀了人家的荸薺田……那家人父親瘸了,母親眼盲,十幾歲的少年還要讀書,全靠那一點水田,那肯定不能善罷甘休,至於後來小王爺被狗追著攆,又摔進臭水溝,那實在是……活……,意外,意外。”
賀琅冷哼一聲,俊美的臉上爬上一絲笑意,唇角也彎了一彎:“確實活該。所以,你將舒文彥給你的二十兩銀子,也全給了這家人?”
蘇朝朝盤坐車裡,他居高臨下。
小姑娘抬起頭,明眸直視威名赫赫、權傾朝野的賀琅:“小王爺不知何故流落在外,我原本也是秉承一顆善心,為家人積福,才胡亂給了些吃的。昭華坊大小酒家四十八,家家都有剩菜剩飯,可沒有哪一家,會每晚定時定點照顧那些流浪在外、無家可歸的人,也沒有人會願意讓一個小乞丐進自己的後廚。我固然不敬,但小王爺為我幹活,憑自己本事吃飯,也沒有什麼不好。沒道理,我給小王爺準備了飯食,卻反而要受到懲罰吧?我聽聞,小王爺雖然玩鬧,但最聽您的話……”
“所以,你是要賣身進大將軍府為奴,還是去寧王府做廚子?選一個!”
蘇朝朝壓著性子,軟聲軟語的說話呢,一下彈了起來:“賀大將軍!您……”
賀琅沉沉打斷:“只能二選一。”
蘇朝朝眼睛微潤,委屈道:“還有沒有王法!”
賀琅看都不看她,聲音清肅,淡淡道:“京城地面上,本將軍和寧王,算不算王法?”
“我選小王爺。”
蘇朝朝一跳下來,馬車就極快的走了,風蕩起了車簾,車裡的賀琅目光低垂,有些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