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也不在家,哥哥要是在家,就好了……”
李螢說完,巴巴的看著鍋子,還有灶底隱隱的火光,舔著嘴唇道:“你真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子了,真的……我一路過來,只有你家每晚都能給飯吃,我從家裡出來,也無處可去,就跟他們一起在大橋洞下面,白天睡覺,晚上才來你這裡吃一口飯……今天我沒趕上飯,實在是太餓了,就想來看看……那個,蘇小姐,好了沒有啊?”
蘇朝朝還在理清他的話,他要真是寧王府的小王爺,那伯父……便是當今聖上?那哥哥又是誰?
李螢吃完砂鍋,就收回了那句——你真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子。
因為,蘇朝朝讓他洗碗。
“我不會!”李螢倔強的哽著脖子。
蘇朝朝嘆了口氣,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老氣橫秋的勸他:“不洗碗你就是吃霸王餐了,我一個小姑娘,不比你大,我也是靠自己吃飯的。你呢?有手有腳、容貌姣好的少年郎,又憑什麼吃白食?”
李螢橫豎不從,被蘇朝朝摁在腳底,擀麵杖招待了一頓,哭哭啼啼的去洗砂鍋。
“臭丫頭……嗷!……老闆娘,這下面洗不幹淨……有一層黑黑的糊糊的,好髒,不行,我不能洗,都黏到手上了……這是什麼鬼東西?”
蘇朝朝慢吞吞撥著算盤:“那旁邊有個絲瓜瓤子,用水泡一下,再用瓤子擦一下,就掉了。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城裡公子哥兒模樣,丟人。”
李螢下了數次決心,才弄掉了這層髒東西,乍著手出來,就見蘇朝朝大發慈悲:“那有一包馬鈴薯,你拿去吃吧。餓了可以充饑。”
拎著馬鈴薯出門,李螢才鬆了口氣,恍然逃出生天:“這個臭丫頭!你才沒見過世面!沒見過世面的鄉下臭丫頭!”
之後李螢更是因為經不起美食誘惑,屢次被蘇朝朝使喚的團團轉,叫他往東,他披荊斬棘也要往東,只為吃一口熱乎好吃的;叫他往西,他刀山火海也要往西,因為想知道那鍋裡到底是什麼,竟然這麼香!
所以說,這樣一個灰頭土臉,被蘇朝朝要揍就揍,要打就打的小乞丐,委實很難讓她在一瞬間就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敬畏心理。
在舒文彥琢磨蘇朝朝與李螢之間的糾葛時,賀琅也正聽手下回報。
賀豐放慢了語速,琢磨言辭盡量美化,一面暗暗檢視自家將軍的神色,替這小姑娘覺得可惜。
“……小王爺被暗羽帶出去以後,自己輾轉摸到了方丈橋下,那邊……都是些溫和、懶散的乞丐和流浪漢,是有固定飯點的,所以都各安天命,沒什麼爭執。小王爺到那兒,還真是……沒什麼歷練,純等著吃了。這群人的飯點,就是昭華坊南巷的無味齋,也就是蘇朝朝那女孩兒的地方。她每晚都新做一鍋燴菜,用來招呼這些乞丐。小王爺頭一天下榻橋洞,就吃到了她做的菜,覺得甚是美味,便不再發愁,白天和那些乞丐一樣在橋洞下睡覺,晚上就去無味齋吃一頓。要說起來,這半月,小王爺也沒受太大委屈。這蘇朝朝姑娘做的飯菜幹淨,味道不錯,倒十分善良。”
賀琅瞥他一眼,不辨喜怒:“然後呢?”
賀豐嚥了咽口水:“四天前,小王爺錯過了飯點,蘇朝朝額外給他單做了一份飯。不過……小王爺不肯洗碗,蘇姑娘稍微武力鎮壓了一下。之後,小王爺說她給的馬鈴薯是假的,咳咳,咳咳咳又去找蘇姑娘,又被蘇姑娘揍了一頓,然後……額,去後廚殺了魚?殺魚?……”
賀豐唸到後來,結結巴巴的,賀琅拿過密報看完,揉了揉太陽xue,聲音有些冷凝:“怪不得一身泥水的回來了……連個小丫頭都打不過,這蘇朝朝說的也沒錯。李螢這小鬼,真是個小廢物。”
賀豐道:“蘇朝朝這兩日就呆在無味齋,應付無理取鬧的小王爺呢。派了人去蹲守,也沒說什麼,她也從沒見過您……”
“便先由他鬧吧。”
賀豐竟然鬆了口氣。分明是素不相識的小丫頭,只是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有些可惜了。當然,這丫頭,長的也太好看了些。
尤其笑起來,梨渦裡漾著不知世間疾苦的甜意。可分明是自幼顛沛流離苦大的。
賀豐走後,賀琅輕笑一聲:“還真是無法無天。和李流光一個模子。”
只不過,李螢是堂堂的小王爺,他身份尊貴,有一個做皇帝的伯父,一個做大將軍的表兄。太後祖母對他更是偏疼偏愛,容王和大公主之母、當朝最受寵的德妃對他都十分憐惜。
可她呢?她有什麼?
她一介孤女,配得上這般渾渾噩噩的愚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