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長歌不回答她,只是讓盈袖將為大夫人準備的衣服拿了過來,這些衣服全部都是雲錦製成,首飾也都是紅寶石,低調卻又華貴,是邑安時興的款式。
大夫人已經許久沒有穿過綾羅綢緞,她的手指輕輕劃過這些衣衫,觸手柔順,與她身上粗糙的緇衣乃是天壤之別。
這些年,她是個崛強的性子,哪怕三姨娘剋扣她的衣衫煤炭份例,她也強忍著不去尋華茂修,她是宣家的女兒,怎能丟了宣家的臉?
所以這些年不管她過得再差也不曾求過華府,加上宣家如今早已經視她與陌路,根本無人在乎她的死活,便一日日在這裡熬著。
她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回府的可能,而且還是因為自己的女兒,這個害死了姜擷芳的女兒。
她此時心頭紛亂如麻,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這些年母親也未曾理會過你,你為何會這樣盡心對母親?”
華長歌揚起淡淡的笑意,道:“母親是長歌的母親,血濃於水,怎會讓母親在此受苦?”
前世的她,當上了皇後,也從來沒想過這個母親,直到看到她被做成.人彘的那一刻,她心中才猶如刀割,原來這個世界上,不管再無交集,也終究是母女連心。
但這溫情也只有一刻,她只是幽幽嘆了口氣,道:“女兒現在更希望母親可以好好照顧自己,也好報了姜姨娘的仇。”
大夫人心頭一震,道:“什麼?”
華長歌輕聲道:“段媽媽被華憶柔毒死之際,曾告訴女兒,姜姨娘的死是被人動了手腳。”
大夫人雖然早就知道當初一連串的事情是沖著自己而來,可是如今聽華長歌提起,她還是忍不住情緒激動起來,道:“是柳薇兒那個賤人?”
華長歌點了點頭,道:“就連當初的祠堂著火,還有術士所謂的預言,全部都是三姨娘所為,目的就是要壓過母親,也讓她的親生女兒比過我,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她母女二人了。”
大夫人身子一墜,險些摔倒在地,幸虧盈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穩了一下心緒,才恨恨道:“當初我是對她不好,但是也從未害過她!她一個小小的賤妾,無媒茍合,陷害主母,殺人放火,真是該死!”
華長歌見她如今恨三姨娘到了極點,便循循善導:“母親,回了府之後,您要拿出做主母的氣度與威嚴來,不要與她起爭執,也不要讓她小看了您去,宣家的女兒,哪裡能在一個落魄縣令之女那裡丟了臉?”
大夫人抬起頭看向華長歌,一臉痛楚道:“擷芳因為她而死,難道就這樣便宜了她麼?”
華長歌輕輕笑了笑,道:“她們母女做了那麼多事情,害了那麼人,自然不會輕饒了她們,但不會是現在,您只要按我的話去做就是。”
大夫人額頭爆出了根根分明的青筋,她緊咬著牙根,原本心中的不安與恐慌已經被當年的恨意所代替,再也不畏懼那個如狼潭虎xue一般的相府,一字一句道:“柳薇兒,若我回去,遲早有一日會要了你的命……”
華長歌看著她現在充滿恨意的模樣,她只是微微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若是大夫人還像在佛堂這樣心如死灰,那麼回了府也是沒有用的,她需要的是一個她入了宮仍能夠幫她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她又安慰道:“母親也無須為了十幾年前的事情而傷心,她現在也付出了代價,她的長女華憶柔現在毀容並且被父親囚禁了起來,想必她此時心中也恨極了我。您這次回去也要小心一些,她心思深沉,雖然面上柔順,實則內心惡毒,我怕著了她的計。”
大夫人點了點頭,道:“無事,我已經是孑然一身,還怕她做什麼!”
她這樣說,根本沒有將華長歌當作女兒。華長歌只做不聞,她知道這個母親是個沒有心機之人,嘴硬心軟,倒也不是個惡人。
宣媽媽輕輕咳了一聲,出口輕勸道:“夫人這是什麼話,少爺與小姐還是夫人最親近的人,勿傷了他們的心。”
大夫人聞言便有幾分尷尬,她抬眼看向華長歌,卻見華長歌神色冷清,好似沒有聽到她方才說的話一般,她心中也有些酸楚,自己這些年,困在心魔中,對兒女也不聞不問,現在與女兒也好似陌路,也許便是她當年刁蠻任性的報應。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華長歌的神色,道:“歌兒,母親方才也是無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