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緩慢,文雅輕靈,可是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漠。不知為何,當他聽到華長歌用這般疏離的語氣和他講話之時,心中竟生出了煩躁之意。
他竟已經用情如此至深了麼?
不顧國內局勢不穩的險境,不顧代國國君不悅的神情,不顧一切理智,他也想多留在代國幾日,想要照料這個剛剛遭遇了刺殺的女子。
楚景禎心中不免嘲笑起自己的失態來,想他自出生至如今,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考慮利益,可是竟然為了華長歌,去做這般意氣用事的事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華長歌還在盯著他,她的臉上逐漸溢位淡淡的羞澀與愧意,道:“殿下,臣女那日在大殿之上嚇昏了頭,竟然胡亂猜測,但實則如今我代國國內上下皆因北荒新政而雀躍不已,怎會有人去刺殺主張新政的殿下呢?雖然臣女不知對方是何人,但有隱陽王殿下在,必定會發現真相。”
楚景禎看著她這樣小女兒情態的模樣,卻是在講述朝堂之上的事情,心中不免生出了淡淡的冷意,道:“無妨,本王從未放在心中,既然郡主為了此事而來,那麼已經解釋清楚了,郡主請回吧。”
華長歌察覺到了他的冷淡,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咯噔一下,淡淡的疼痛從心口一圈圈蔓延開來,她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自是知道自己這就是所謂為情所困的痛。
習慣真是可怕,她已經習慣了楚景禎默默地陪著她,也習慣了楚景禎對自己的柔情,如今見他生氣,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像她這樣的女子,有什麼資格去愛一個人?前世的她已經傷痕累累,這一世更不能相信所謂的愛情,這世上的男子,對她真心的又有幾個?
她沉默了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氣,也生硬道:“那臣女便不打擾殿下的清靜了,臣女先行回府了。”
楚景禎唇邊的笑意如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無波的水中,打破了原有的沉靜,一圈圈蕩開了漣漪:“郡主慢走。”
華長歌微微閉上了眼,轉眼又睜了開眼,眼中原有的迷惘與憂慮已經被遮掩在一片迷霧之中,微笑道:“臣女告退。”
說罷,她轉過身去,逶迤拖地的裙子上泛著淡淡的光澤,她的眼睛如同一口古井,只剩下一片漆黑,毫不猶豫的快步離去。
她沒有看到楚景禎的眼神中逐漸被一片墨色所遮擋,最後只剩下她一抹月色的身影。
華長歌回到府上之後,自是有一圈別有用心的人來看望她,雖然她身體已經這幾日的絕食與失眠折磨到虛弱至極,但是卻還是打起精神與她們客套。
當她送走了二夫人與華憶姝之後,突然覺得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她想要開口說話,喉嚨動了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後身子也站不住,竟一頭栽倒在地……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只聽到一片慌亂的哭喊聲,“小姐!”“快去請大夫來!”
深夜,華長歌從昏迷醒來,她只覺得頭痛欲絕,微微抬起頭,卻正好看到一抹身著玄青色衣服的男子坐在自己床邊,一雙雙眸正奕奕有神地望著她。
“楚景禎……”她虛弱地喊了一聲,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飄飄然,像是幻境一般虛空。
楚景禎輕輕揚起一直緊握她的手的手掌,將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邊,輕吻了一口,道:“不要說話,你現在身子太虛弱,好好休息。”
不知是否是華長歌醒來頭腦有些不清楚,還是因為這刺殺而變得脆弱起來,她竟有些哽咽道:“我不要你看我,你走吧。”
楚景禎懲罰性地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指,眼睛也彎成了一輪月牙,寵溺道:“傻瓜,我怎麼捨得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