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底如何,眾人坐在一起,面上卻還是其樂融融的,倒好似往日的隔閡爭鬥絲毫都看不到了一般。
席間,那些下人一貫的偷奸耍滑,一連上錯了好幾道菜,華茂修嘴上不說,心中卻愈發不滿,他那日將掌家之權給了二夫人,也不過是因著當時宦官在不得不這般懲罰三姨娘罷了。
但那二夫人自掌了權,卻是絲毫都沒有再交出掌家之權的念頭,若是她好好掌家便也罷了,偏偏頻頻出錯,比之從前都不如。
他微蹙了眉,只覺得口中的飯菜索然無味,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怏怏不樂。
三姨娘正巧看了過來,她會心一笑,面上關切問道:“老爺可有朝政上的煩心事?”
華茂修只是擺了擺手,道:“婦道人家,不要打聽這些事情。”
“是,原是妾身逾越了。”三姨娘含笑頜首,不勝嬌羞,她如今雖然因著懷孕發了福,卻比之先前身姿纖細的時候更加富態,連著那臉也透出胭脂紅來,加之懷了孕,這讓華茂修更是歡喜,疼愛她也多了幾分。
故而華茂修只柔聲寬慰道:“罷了,我又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正巧三老爺吃了一口菜,方放到口中,便忍不住悉數吐到錦帕上,他身後的婢女忙捧了杯子來給他漱口,三老爺漱口之後方蹙眉道:“這鹽怎麼這麼大塊?好鹹!”
三姨娘微微蹙了眉道:“官鹽一貫精細,怎會有大塊的現象?侍書,你去叫了廚房的人,好好盤問一番。”
三夫人冷笑一聲,手指輕輕叩著花口鈞窯盤,不急不緩卻撩人心絃,這事情本是她該問詢,這三姨娘卻搶先開口,分明是拂了她的面子。
三姨娘說完之後,這才盈盈笑著看向三夫人,道:“三夫人,妾身失禮了,還當這院裡的掌家之權是我掌管著的,您切勿生了妾身的氣。”
三夫人微微一笑,道:“柳姨娘也是擔心這院裡的事情,我又怎麼會生氣呢?”
她說著,目光落在了華長歌那一桌的席上,神色擔憂,只覺得一顆心怦怦直跳,心口連帶著也是悶疼。這個掌家之權她並不想讓出,這掌家之權是華長歌幫她爭取來的,她與大夫人二姨娘一貫交好,怎麼能夠看著三姨娘貪墨大夫人的家産?
而且……她本無二老爺的寵愛,膝下又無子,雖說華慕皓在她膝下養著,但這養母與生母終究是相差巨大,親疏有別。她若沒了掌家之權,就什麼也沒有了。
她的眼神逐漸虛飄飄的,眼前浮現出大夫人曾經的富貴模樣,可一轉眼,她卻落了發,常伴青燈古佛,連那顆原本嬌豔年輕的心都變得死氣沉沉了。
一個女人,沒了愛人的陪伴,又沒有了錢財權力,在這宅院中,與常伴青燈古佛又有何區別呢?
沒一會兒,這道菜的廚子便被侍書帶來了,同時由兩個小廝搬了一袋鹽來,重重扔在蔓草紋氍毹上,毯心上用緗色、黃、湖藍等絲線編織了精緻的葉紋,那布袋本沒繫好口,一落地便散落結了塊的白色鹽塊在那毯心上,愈發顯得那毯心顏色鮮豔華麗。
華茂修微微蹙了眉,疑惑問道:“這是什麼?”
侍書望了地上跪著瑟瑟發抖的廚子,行了個禮後方才冷聲道:“老爺,奴婢進了廚房,只見這個廚子鬼鬼祟祟不讓見到鹽,我一時好奇非去看了,發現鹽竟然都是結塊的私鹽,所以把這個廚子拿來給您處置!”
華茂修眉心越蹙越緊,私鹽無論是在各個歷史時代亦或是各國,都是明令禁止販賣的,因為這不僅影響了鹽業的稅收,而且也因為私鹽有害雜質多,對百姓有害而無一利。
如今他的院裡竟然出了這等事情,讓他如何能不氣憤惱怒?故而向那廚子看去,不怒自威,道:“誰給你的狗膽用的私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