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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憶柔聞言，上揚的唇角弧度勾勒出微不可見卻又隱含了驕色的笑意，華長歌如何能與她比？今日，她的忠國郡主怕是要留不住了。
皇後此時神色依舊如常，扈江長公主的面色卻蒙了陰鬱的暗沉，襯得她此時的神情有幾分森然，她面帶疑惑地望了一眼龍椅上喜怒不定的人，心中已生了淡淡的疑心，和睦公主素來頑劣，今日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定是有人故意教來毀壞這場慶功宴的。
華長歌隨意撥動了一絲垂下的發縷，閑閑道：“是與不是，自有陛下與娘娘決斷，公主殿下何須這樣緊張？倒是比陛下更加在意此事了。”
和睦公主只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屑：“本宮就是見不得你這妖媚之人被封忠國郡主，真是有損我皇家威儀！”
榮貴妃伸手拿出蜀繡折紙花帕子，放在唇邊遮住唇邊的冷笑，道：“陛下，皇後娘娘一向端莊大方，怎會有這般的侄女？還是說華府本就家風不正？”
華茂修聽榮貴妃如此說，慌忙躬下身子，惶恐道：“臣惶恐！”
華長軒本就為華長歌擔憂，此時他也隨之跪下，雙眸卻止不住地望向華長歌倔強的身影，宣大將軍卻是低首不再言語，他很清楚自己此時說多錯多，索性不求情也不發表意見。
皇帝的眼皮抬了一抬，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道：“華長歌，你如何辯解？”
華長歌不慌不忙地跪下，眼中的白霧逐漸擴大，連那瞳心也變得模糊不堪：“陛下，此事定是有人蓄意中傷，臣女方才從隱陽城勝仗歸來，便傳出這種謠言來，分明是有人瞧不得我們代國有此勝仗，故而陷害臣女，讓百姓對我們代國的英雄心寒！陛下，若是你因此事而懲治臣女，就剛巧落入了對方的奸計中啊！”
榮貴妃低聲笑了起來，笑聲中的諷刺意味與冬日刺骨寒風一般：“忠國郡主好大的臉面！隱陽城一戰雖與你有關，但總歸還是將士們的功勞，你為了自保還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華長歌的雙眸中倒映出榮貴妃那絕世的容顏，她一扯唇角，不卑不亢道：“臣女雖無功，卻未曾落得一個城破的結局，並且練了陣法擊退了北荒二十萬人馬，敢問娘娘，這樣不算有功，如何算是有功？”
她這話分明是暗諷衛國城破國亡！榮貴妃斂了面上的笑意，換做一層薄怒，她一收手中的帕子，胸口因為怒氣不住地起伏，恨聲道：“華長歌，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折辱與本宮！”
華長歌無懼地對上她如利刃般銳利的目光，只見她此時面目猙獰，哪還有平日的美豔嫵媚來？華長歌在這樣的目光下也並不悚然，這是榮貴妃一生的恥辱，她本是皇室公主，竟然淪為亡國奴，被皇帝收入後宮，這對於心高氣傲的她來說如何不是一種無聲的羞辱？
只是在她得寵之後，哪還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沒想到華長歌竟敢說出這般的話來，真真是膽大妄為！她卻不知華長歌心知肚明，華長歌是皇後的侄女，與榮貴妃註定站在對立面，有些人，生來便該是敵人的。
華長歌瞄了一眼皇後，之間她此刻微微闔眼仿若未聞的樣子，她一咬牙，冷冷道：“長歌不知臣女何錯之有，還請貴妃娘娘明示！”
聲音響亮，擲地有聲，似是有刀隨著這聲音刺入榮貴妃的心中，她臉色慘白，面無血色的臉如同白紙般毫無生機，她伸出玉蔥似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華長歌，厲聲道：“你這個賤婢，陛下面前，豈容得你放肆！”
赫連瀾霖見榮貴妃情緒失控，他本想看華長歌如何應答，卻沒想到華長歌竟然這般大膽，說出榮貴妃這一生都無法釋然的心結，於是慌忙站了出來，喚道：“母妃！”
榮貴妃被他這一喚，方才清醒幾分，她收斂了面上的怒氣，只是仍有幾分薄怒在臉上，就在這時，皇帝微笑道：“貴妃，這麼多大臣面前，何須和一個年幼的女子計較？”
榮貴妃身上微微顫慄，隨即施施然道：“臣妾失儀了……但是華長歌這般行事作風，絕不能姑息，否則，置我天家威儀於何地！”
赫連瀾滄雙目含了冷意，冷冷地望著眼前這一切，似乎回想起榮貴妃曾經將他母妃扒了衣服投入池塘中的場景，當時他尚且年幼，卻也知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如今看到這個不可一世的榮貴妃被斥責，他不覺心中格外暢快，卻也不曾忘記始作俑者，都是那個身為天子的男人所造成。
華長歌正瞥見他這隱含病態的笑意，她厭惡地收回目光，這個赫連瀾滄怕是想要場面更亂一些，好博取更多好處，真真是令人厭惡！
皇帝微微一笑，他本是儒將，此時身上盡是儒雅氣息，連之那面上淺笑也令人望之即覺得舒心，似是春風輕柔拂面，道：“華長歌啊華長歌，方封你為忠國郡主，你便鬧出這些是非，讓朕如何偏袒你？”
華長歌抬首輕笑，道：“孰是孰非，陛下自有決斷，臣女不過人微言輕的弱女子罷了，陛下若不信這些便是謠言，陛下若是信了，恐怕天下人會為之寒心。”
皇帝細細端詳她，只見她清秀的面上毫無懼色，只是如平常間淡然，他微微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你方為忠國郡主，便鬧出這種豔色的事情，自古以來，聖人便稱女子該遵守三從四德，你這樣還有何顏面位居郡主之位？百姓寒心，卻也是你自己所致。”
華長歌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皇帝這必定是知道皇後下想要將她賜給太子做太子妃，他此次分明是在借機敲打皇後，不該妄議朝政之事。
不然，上次她見和睦公主之時，和睦公主還只是個毫無心機的頑劣女童，今日卻突然處處緊逼，不是被人指使又是何呢？
但是那個幕後主使，不可能是榮貴妃，榮貴妃雖然身份高貴，但是和睦公主的生母珍妃猶在，怎麼會由著和睦公主被榮貴妃當作槍使呢？只能是身份比之榮貴妃身份更加高貴之人所指使……皇帝！
想明白了這一層，華長歌神色一變，旋即問道：“陛下是要貶臣女郡主之位麼？若是如此，只憑幾人的言語便定臣女罪豈不滑天下之大稽？臣女自問從未與邑昶王殿下有過任何出格之事，不過好友罷了，至於臣女鐘情皇兄一事完全是無中生有，臣女自知自己的才德相貌，又怎麼會成為妄想不該有之事？”
說罷，她一雙迷濛水霧的雙眸望向太子，沉聲道：“太子殿下，臣女素來與太子殿下並無任何交集，傾慕一事怎會是真？”
太子在她的目光逼視下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想起往日華長歌確實未有過失儀的地方，他不忍再看華長歌那雙沉靜的雙目，轉頭望向皇帝，道：“父皇，忠國郡主與兒臣確實未曾有過交集，幾次見面都是在人多眼雜之處，平時連句話都未曾有過……”
華長歌心中鬆了一口氣，想必皇帝還未曾告訴太子要除去皇後羽翼一事，太子這才為她求情。況且，就算太子知道，也不會忍心對皇後下手的。
所以，這就是皇帝為何想要將朝堂上那些權勢過大威脅到太子的力量一一除去，因為太子仁厚，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皇帝面色如常，反而愈加冷靜，他身旁的榮貴妃冷笑一聲，道：“即使沒有這一件事情，本宮方才聽你庶姐提起，你夜半私會邑昶王殿下，便已是行為不端，此事眾人皆知，你可還有什麼藉口可以辯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