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一夜逐漸地過去,華長歌醒來時,窗外還是黑漆漆地一片,她的頭還有些暈乎乎的,昨夜的記憶還是模糊的,她抬首扶額,昨夜的酒後勁實在太過大了一些。
她坐了片刻,這才抬眼看向周遭的房間,只見地上鋪著精緻的波斯地毯,雕花桌子擺放著一個古樸的香爐,裡面點燃了上好的檀香,嫋嫋升起繚繞幽香的煙霧。一扇四折雲母屏風立在房間中央,上雕刻磅礴大氣的山水畫,並提了詩句: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這是曹操的觀滄海,博大的境界暗藏了要一統天下的決心,華長歌掀開錦被,從拔步床上站了起來,走至那古琴面前,手指輕輕撫過琴絃,古琴極通靈性,發出悲鳴深沉的聲音。
她凝神繼續彈奏,琴聲時而如同咆哮的風浪聲,高昂怒吼,時而如同戰場的廝殺聲,群情激昂,而華長歌卻絲毫不費力便能將這曲觀滄海化作指尖流出的樂聲。
楚景禎原本在門外望著那漫天星光的夜幕發呆,突聞屋內傳來一陣高山流水般的琴聲,他推門,隨著琴聲饒過屏風,便看見華長歌坐在琴前,手指靈巧地在琴絃上撥動。
她的發絲有些許淩亂,有幾縷碎發垂在她的臉兩側,使得她有幾分嬌媚之美,她眉目冰冷,暗藏殺機,似有無數憤慨在那眼中,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愈加冷傲。
她的琴聲漸入境界,令楚景禎仿若身臨其境,也身處大海與戰場之上,似有一幅巨大的畫卷在眼前徐徐開啟,千軍萬馬在戰場上生死搏鬥,鬥得天昏地暗,心隨之跟著緊張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琴聲悠然停下,琴絃應聲而斷,楚景禎這才從琴聲幻境中清醒出來,他望向華長歌,目中有幾分驚喜,這個女子,明明是無才無德的女子,可方才彈奏的琴聲,卻比許多男子都能彈得出那氣勢磅礴來。
這個女子身上,到底還隱藏了多少世人所不知的驚喜?
他輕輕鼓掌,贊賞道:“好琴。”
華長歌站了起來,面上的微笑淡漠而疏離,道:“昨日醉酒,當真是失禮,請楚公子不要介意。”
一清醒過來,便是這般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傲態度。楚景禎無奈一笑,一雙狹長的黑眸此刻熠熠生輝,道:“無妨。華小姐醉酒的模樣,很是動人。”
華長歌一怔,面色突然變了,心中的驚駭如波濤洶湧,惱怒道:“楚公子自重!”
楚景禎的面上綻出淺淺的笑意,絲毫不在意她的道:“我找你前來,是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忙。”
華長歌的面上覆了一層薄霜,道:“是因為隱陽城的官員們?亦或者是大王子?”
楚景禎笑了笑,道:“都有一部分,但你可知,你們的那位隱陽王殿下,竟然與大王子達成了協議,此次會故意放開城門,讓北荒進城屠殺百姓三天。”
饒是華長歌已經做好了準備,也沒有想到赫連瀾滄為了鞏固他的地位,竟會是這般的不擇手段。北荒本就嗜殺,若是進了城,怕是滿城白骨,橫屍遍野。
若是此時,赫連瀾滄付出所謂“慘痛”代價將北荒趕出城,那可真的就戰功赫赫了,而因為燎原之策而引起這場屠殺的華長歌,可真就成為了罪人。
但是,他為了他的功名,竟然可以犧牲這些無辜的百姓嗎?她本以為他現在還是有愛民之心的,但是卻沒有料到,他竟然這般殘酷無情。
而此時楚景禎告訴她,恐怕也不是為了她,而是如果大王子再有這般的戰功的話,恐怕聲望會再次達到巔峰,而這對於八王子而言,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咬了咬下唇,輕聲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