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失態了,又慌忙坐下,盯著華長歌看,只等她給一個滿意的答複。
卻見華長歌無所謂搖了搖頭,道:“我本就不識字,五妹妹你忘了?”
華憶姝和幾個丫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華憶如低垂眼簾,遮住了眼中的異色。
華長歌一向脾氣暴躁,若換了平日裡早打罵了起來,怎麼今日這般平靜?
想起那晚所見,她神色憂傷獨坐湖邊,與平日的強硬絲毫不像,原來,二姐姐,也有這般脆弱的樣子。
她想著,偷偷看向華長歌,卻見她微笑如水沉靜溫婉,她暗暗心驚,什麼時候華長歌也有了這般淑靜的氣質?
華憶妧宛如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她冷冷一哼,不再理她。
幾人心思各異,只是仍維持著表面的其笑。
陸陸續續有人從房外進來,本是談笑風生,進來見了華長歌,卻頓時噤聲,她們平日只欺壓這個小災星,忽地見她得勢,皆是惴惴不安,只怕她會報複。
華長歌卻裝作不知,毫無異色與她們行禮。
眾人心中吃驚,本不信她與邑昶王的事情,如今見她溫和的笑意,眾人只以為她果真因為有了倚靠而炫耀,遂不安地回了禮。
不多時,空曠的房間已坐滿了人,老夫人由她身邊的媽媽攙扶著走了出來,眾人忙起身行禮,道:“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眼皮微微動了動,冷聲道:“都坐吧。”
見眾人都坐了,她眼皮抬了抬,落在華長歌身上,冷然道:“長歌,昨日你在公主府的事跡,當真鬧得是滿城風雨啊。”
華長歌神色如常,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過是訛傳罷了。”
“哼!”老夫人冷笑一聲,突然疾言厲色道,“華長歌,你還不跪下!”
華長歌神色恭謹,從椅子上起身,走至正廳中央,穩穩跪下,道:“祖母切勿為長歌氣壞了身子。”
盈袖鄧媽媽也慌忙跟著跪下,惴惴不安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的胸口因為怒氣重重地起伏,一雙眼睛中盡是怒火,道:“哼,我竟不知,我們丞相府的女兒晚上可以私會男子!昨日在公主府鬧得眾人皆知,當真是敗壞門風!你父親就教養出你這般穢亂的女兒嗎?”
華憶柔一喜,老夫人果然是向著她的,即使華長歌得了長公主的青眼,卻也比不得她自小養在老夫人處的情分,遂火上澆油道:“祖母,長歌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昨日其他小姐嘲笑我們相府門規不嚴,我已經解釋過了,想來眾人過了這陣也就忘了。”
她的意思是華長歌連累了整個丞相府的名聲,那八小姐華憶昕樂得看華長歌吃癟,道:“二姐姐自己的名聲也就算了,我們皆是未出閨閣的女子,白白被二姐姐連累了去!”
華長歌跪在地上,低垂眼簾,長如蝶翼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無視周遭那些幸災樂禍的眼神,神色淡然,道:“大姐姐昨日眾目睽睽之下當眾跳舞,與戲子又有何區別?我不過是去看鬥獸,卻無任何不軌行為,如何就穢亂了?”
華憶柔猛地看向老夫人,雙目盈盈含了一汪春水,委屈道:“祖母,長歌她……”
老夫人盯著華長歌,腦海中毫無預兆地閃過那張滿面淚痕的臉,聲嘶力竭道,“老夫人,你以為我想做這相府夫人嗎?我情願入了佛堂此生永不出佛堂!”
她忽地胸口發悶,心中怒火更旺盛了幾分,厲聲道:“若是不懲治你,我華府的門規何在?來人啊,請家法!”
鄧媽媽盈袖忙磕頭求饒,華府的家法是用藤條抽打背脊,藤條裡面是實木,外面用藤條裹了起來,抽打之後整個後背都會是淤青紅腫。
華憶柔頭上的步搖顫抖了幾下,垂下的流蘇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她瞧了一眼華長歌,勾起了嘴角。
果然,一切如母親所說的一樣,即使她在外面再風光,在華府,就只有被搓圓捏扁的份。
二夫人勸阻道:“老夫人,我看,還是放過長歌吧,長歌身子嬌弱,若是上了家法,恐怕熬不過……”
三夫人冷哼一聲道:“二嫂,長歌做出這般辱沒我相府的事情,我們相府所有的未婚女子都被她連累了名聲,怎可輕易放過?”
望著心意已定的老夫人,二夫人嘆了口氣,朝華長歌投去無能為力的眼神。
不知怎麼地,她忽然想起了當初大夫人也是跪在這個位置,抱著那個險些被溺死的女嬰,歇斯底裡地求饒。
如今……她的眉眼帶了憐憫,憐愛地看著華長歌。
華長歌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她抬起眼,眼中赫然是冷意,道:“祖母,你果真要如此待長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