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武王和太后而言,此事也只是感嘆一句的事。
他們對寶釵沒有太多的印象和認知,僅有的瞭解,也只是因為她是賈琮身邊人,所以知道她是皇商薛家的人,人還不錯,僅此而已。
賈琮自也不會強求什麼,因為他也不會關心一個未曾蒙過面之人的不幸。
人之常情。
他對太后和武王道:“太后、父皇,夜色不早了,早點歇息罷。”
太后看向武王,武王則不急,招手將賈琮喚至身邊,讓他坐下後,溫言問道:“太子,朕看得出你頗為在意這個薛氏女。只是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非要敲打其母其兄?朕瞭解的不多,但也知道那薛王氏不過一內宅婦人,薛蟠也極不成器。縱然為禍,也為禍不到什麼地步吧?太子貴為太子,以後的至尊天子,些許小事,無傷大雅吧?”
見武王不解,賈琮知道這是武王想要了解他的心性,斟酌了下,緩緩道出理由:“父皇,兒臣向來以為,人生在世,最是僥倖不得。就譬如讀書進學,若是學問不紮實,就算考秀才時,憑藉僥倖矇混過了關,回頭再考舉人,若不將之前欠缺的功底夯實紮實,一定難再次僥倖。就算舉人又僥倖過了關,甚至進士僥倖過了關,但終有一日,一定會為這些僥倖付出代價。僥倖的次數越多,以後必然摔的越慘,付出的代價也越重。
薛王氏雖不過內宅婦人,平日裡看起來也算善良慈愛,但為了其子,為了薛家的利益,她敢於算計,也敢下惡毒之手。
薛蟠雖不成器,但手中也有人命。
有這樣的人在,兒臣不敢僥倖。若兒臣非太子,那麼許多事倒也能遮掩一二,兒臣也非聖人。
可既然在這個位置,勢必天下矚目,身邊人但凡出點差錯,必會被放大百倍。
若到那個時候再出手,下手只會更狠,也更讓薛氏為難痛苦。
兒臣唯一沒料到的是,薛王氏竟會蠢到這個地步!
兒臣其實並未將薛蟠如何,只要薛王氏將薛家家底交出,算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回頭兒臣也不會薄待她家的。
先前用了薛家豐字號,答應下一年十五萬兩的進項,依舊會給她,她家只會更富貴。
可她卻捨不得,寧肯用這般拙劣的把戲,也不敢冒一點喪失家財的風險。
由此可見,兒臣沒有僥倖,其實是對的。這等人留不得空檔!”
武王一直靜靜的聆聽賈琮之言,聽至最後,笑著點了點頭,對賈琮道:“朕原以為,帝王的心胸氣度,恢宏大氣一些更好。其實這一點,太子倒略遜色小九兒一些。不過現在聽太子之言,縝密一些似乎也好……”
賈琮聞言難得不服氣道:“父皇,兒臣心胸氣度不如清兒?”
武王呵呵輕笑道:“李道林今兒還同朕說起,太子眼界不差,胸懷也不差,就是有些小氣,睚眥之仇必報……哈哈哈!”
話沒說完,見賈琮聽聞有人說他壞話便當即沉下臉來,武王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
他極喜歡看到賈琮孩童般的模樣,未曾給過賈琮幼年的快樂,是武王一生最大的遺憾……
賈琮一怔後反應過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著笑了笑,鳳榻上的太后笑眯眯的看熱鬧,見愛子和獨孫父子這般融洽,她打心裡高興。
賈琮摸了摸鼻樑,還是有些不死心,道:“父皇,果真如此?今兒趙青山還在誇兒臣心胸仁厚寬闊……”
武王笑道:“對於能臣幹臣,太子是能做到禮賢下士的。但對林清河等人,又稍顯苛刻了些。你四伯駕崩前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太子性格,是有些像他。這不是不好,但朕以為,再稍稍寬容些更好。
太子,義理是義理,人情是人情。法家之所以難敵儒家聖道,便是短了這一點。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這是處世之道,也是治國之道。因為治國,終究是在治人。
太子想想看,既然你心裡早早就對薛王氏和那薛家子有了提防,那麼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看住他們作妖,其實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原不需弄到這個地步。
朕知道你的道理都是對的,但太子卻忽視了,這個道理會對薛氏女帶來的壓力,也會給你自己帶來困擾……
朕說這些,自然不是為了薛氏女,而是為了太子。
太過較真兒的人,往往很難活的舒心如意,你四伯便是這種人,他打小就極愛較真,所以一生極苦,害人害己……
太子,你天資奇高,朕不擔心你能否成為聖君,朕只擔心你能不能過的舒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