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若說哪個人最懼怕崇康帝,非劉茲莫屬。
明眼人差不多都能看得出,崇康帝清理宗室,是為了元春腹中龍種鋪路。
但凡對承嗣之君有威脅的,都是重點人群。
如今宗室幾乎被一掃而空,就剩他這個“獨苗苗”。
若讓崇康帝如今極器重的“佞幸之臣”,給他扣上“指桑罵槐,心懷怨望”的罪名,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念及此,劉茲老臉一白,身子發寒,狠狠瞪了賈琮一眼後,一言不發的怨恨離去。
看到這一幕,宣國公趙崇倒是個精明人,連話都沒撂兩句,只深深看了賈琮一眼後,轉身離去。
最後,只剩下老態龍鍾的寧則臣。
寧則臣目光復雜的看著賈琮,過了良久,方緩緩道:“曾經,老夫也如你這般鋒利,將舊黨,一一逐出朝堂。包括你的恩師,松禪公。其實,老夫是敬重他的。”
賈琮緩緩點頭,道:“家師談及寧相時,並無怨言,並贊你有經天緯地之才。”
寧則臣聞言,老眼一亮,長滿老年斑的面上,露出一分喜色。
見他如此,賈琮心裡微微泛酸。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其實寧則臣的年紀遠遠不該老態至此,但他讓賈琮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其實並非是漸漸老去,其實便是在一瞬間老去。
從君臣義絕不能相容的那一刻起,寧則臣大概就已經徹底老去了……
寧則臣沉吟了稍許後,收斂了神思,看著賈琮緩緩道:“陛下同我說了你的一些想法,不能說有錯,但是,太過激進了些。冠軍侯,治國,並非是在斷案,遠不是是非黑白那樣簡單。若果真如此簡單,這世上又怎會有那樣多的事……”
見賈琮睜著眼睛看他,目光並非十分明白,寧則臣輕嘆一聲,從另一個角度語重心長勸道:“殺戮不可太盛,如今朝廷需要穩定,安穩,勝過一切。既然陛下如今頗信任你,你便要擔起這份勸諫的擔當。謀逆大罪,理當誅九族。但若果真牽連下去,十萬人都打不住啊!冠軍侯,如今局勢,亂不得。老夫相信,以你的聰慧,必能明白這一點。”
說罷這一言,寧則臣佝僂著身軀,緩緩離開。
尊貴的紫袍,在他乾瘦的老軀上,顯得有些空蕩。
……
午時二刻,賈琮由親隨家將護從歸西城居德坊。
也引來無數目光,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京城內沒有秘密,韓濤領著錦衣衛登門,請保齡侯府史家大姑娘回詔獄的事,早被眾人得知。
雖覺得荒謬,但卻不妨眾人,將此事看成一風向標。
一個朝廷對此次牽扯入謀逆大案中諸人犯態度的風向標。
若賈琮一如既往的六親不認,冷酷的將史家大姑娘送入詔獄,那麼接下來,註定將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若是並非如此,那麼接下來,許多事都有操作的餘地……
自賈琮入門的那一刻,整個神京城朝野上下,甚至皇宮大內,都將目光投向了這裡。
同樣,悲哀之極的賈家內宅寧安堂上,同樣萬分緊張的等著賈琮的態度。
縱然是賈母,也知道賈琮今日的態度,影響將會何等巨大!
卻是她再也影響不到的。
湘雲面色慘白的坐在椅子上,往日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色彩,嘴唇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