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當眾責打,打的又豈止是奴才,打的也是主子的臉!
先前賴大等人的倒罷了,那是他們自己犯了國法,被抓了現行。
那會兒,賈琮也只能行借刀殺人之計。
如今卻了不得了,當著這樣多人的面,讓她這個賈家老太太顏面盡失!
她豈能不怒?
“好,好,好哇……”
賈母顫著聲,一迭聲的說了好些好,可又說不出好在哪裡。
唯可看出,她對賈琮怕是恨之入骨了。
旁人則罷,唯獨寶釵見之心憂,她顧不得逾越,忽地開口問道:“老嬤嬤,琮兄弟到底因何故打的你?總有個由頭吧?嬤嬤是老太太指派過去的,若沒個緣故,琮兄弟不是張狂之人,也不該對老太太如此不敬。”
夏嬤嬤聞言,叫屈道:“寶姑娘,這話倒是問著了,偏連我都不知這頓打到底是為何挨的!要是知道了,也不這麼冤了!”
寶釵也不理一旁薛姨媽對她使眼色,和王夫人隱隱不喜的目光,又問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嬤嬤可否講述一遍?若是琮兄弟的不是,老太太自會與你討個說法。之前琮兄弟來時,還是如以前那般敬服老太太、太太的,實不該無來由的拿嬤嬤做法……”
寶釵對賈琮的心意,賈府上下幾乎無人不知,這夏嬤嬤本想說幾句皮裡春秋的話,可到底還是不敢得罪,只能忍著氣,原原本本的將事說了遍。
聽到她說,從兩府之間甬道處的小門入內,又從東府後宅直奔議事廳時,莫說寶釵,連賈母都明白了過來。
寶釵是因為讀書多,尤其是相中賈琮後,讀了許多有關將門的雜書,因而知道規矩。
賈母就更不用多說了,嫁給賈代善時,整個大乾就沒幾個比賈家還高的將門。
她自然懂得“白虎節堂”在將門中是何等禁地,婦寺焉敢擅入?
因而雖然心中還有一腔怒火,但到底知道了事出有因,便沒先前那麼下不來臺,心裡也沒那麼恨了,她惱火的看著夏嬤嬤斥罵道:“你這老悖晦的老貨,偏就偷懶少走那幾步路。你若是從正門出,再入東府,哪裡還有這樣的事?往日裡看戲跑的比誰都快,這會兒竟連戲裡衙堂不可親入的道理也忘了,活該捱打!!”
罵完,見夏嬤嬤恍然大悟,又恨聲道:“那孽障如何同你說的?”
夏嬤嬤滿臉懊惱,自忖白捱了頓打,連鳴不平的地兒也沒處尋了,故而悶悶不樂道:“他還說,若往後再犯,斬!就沒了……”
賈母聞言也是一臉的晦氣,白白落了一次顏面,氣惱道:“既然人家不讓你們再去了,以後誰都不許再登他的門!他也別登我的門兒……”
這話明顯是氣話,王夫人都賠笑道:“這原是誤會,等琮哥兒回來,我同老爺說,讓琮哥兒給老太太磕頭賠不是,他斷不會不依的。”
賈母聞言,深嘆息一聲,道:“他縱是身子跪了,心也不會跪。這個家裡,能讓他心也一起跪的,只有老爺和你了。不過也好,能有讓他跪的就好。”
見賈母滿臉落寞,是在為她的時代已經漸漸過去而神傷,一屋子晚輩忙上前去哄。
寶玉也坐在賈母身邊,說了幾句吉祥話。
賈母愛憐的摩挲著他的脖頸,心情好了許多,道:“任他去稱王稱霸去吧,咱們在家裡高樂咱們自己的,不叫他!”
眾人見她開始說笑了,都陪著笑了起來,聽賈母高興道:
“還是我的寶玉好啊……”
寶玉嘿嘿一笑,王夫人、薛姨媽等人也笑了起來,唯獨寶釵,又陷入了沉默中,眼神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