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說著說著就進入了自嗨狀態,也不見薛姨媽沉下來的臉愈發黑了,到最後,薛姨媽聽他將那些花魁喊“我滴娘”,抄起炕上的野鴨子毛撣子就往薛蟠腦袋上敲,想敲醒他。
薛蟠連捱了幾下,疼的吱哇亂叫,氣的不行!
疼倒在其次,關鍵是他腦海裡剛剛代入那個場景中,他站在賈琮的位置,正對著岸邊碼頭上嬌聲呼喚“薛公子”的花魁們招手,就被薛姨媽用野鴨子毛撣子給打醒了,頂著一腦門野鴨子毛,讓他痛不欲生。
又是好一陣臭罵後,薛蟠難得正經道:“媽,我知道你和姨母的心思,寶玉也算是不錯的,和琮哥兒比……這世上能和琮哥兒比的,真沒幾個,連我都差那麼一點……”
薛姨媽和寶釵又被他這不要臉給生生氣笑,還笑的一發不可收拾。縱然是薛姨媽,都覺得這句話是天大的笑話……
薛蟠在母親、妹妹跟前倒也不犯渾,雖知道是被取笑也不惱,還跟著一起嘿嘿嘿憨樂起來。
笑了好一陣,薛姨媽才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我哪裡是覺得琮哥兒沒能為?我就是怕他太有能為啊!你們瞧瞧,如今亂成了什麼樣了,連那樣尊貴的皇子都遭了難,越是有能為的,這會兒就越危險。他們那樣的身份,一旦遭了殃,可就是抄家滅族的罪過!!說不得,連妻族都要牽連……”
說著,見寶釵的面色一下黯淡了下去,嘴唇也被她咬的沒一點血色,薛姨媽憐惜的撫著她的髮髻,道:“我的兒,娘不盼你當個公候誥命,也不盼你當個伯夫人,只要你能平安富貴的過一輩子,娘就知足了!”
寶釵默然不言,薛蟠心裡卻嗤之以鼻,覺得他娘真是魔怔了。
這不就明說選寶玉不選賈琮麼?
當寶玉的大舅哥兒有當賈琮的大舅哥兒好?笑話!
薛蟠不理薛姨媽,只拿一雙銅鈴大眼對寶釵擠眉弄眼,示意她:別理娘那個老悖晦的,哥哥站你這邊!
寶釵見之,垂下眼簾來,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論禮,當世女子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她第一次感到,有這個混不吝的哥哥在,也是件幸福的事呢……
……
東府。
後宅,西廂。
王熙鳳看著寧國府時留下來的奢靡華貴的陳設,不由嘴裡泛起酸氣來。
好大一張紅木雕雲紋嵌理石花架床,後面是珊瑚迎門櫃,又有桃木多寶格、黃花梨連三櫃櫥、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紋架格、紫檀龍鳳紋立櫃……
無不名貴非常,比她屋裡的還強幾分。
再看那海青石琴桌、廣寒木七屏圍榻椅……
鳳姐兒實在看不下去了,一肚子酸氣,沒好氣的拿眼去斜淺笑的平兒,道:“你如今倒是得了意了!旁人還以為你受了難,闔家滿府的人,誰能想到這套家業如今竟讓你得了去!”
尤氏和可卿亦在屋內,沒等平兒紅著臉謙讓,尤氏便笑道:“這才叫行下善因才得來善果!你這破落戶不服也沒法!”
鳳姐兒丹鳳眼瞄了尤氏一眼,冷笑一聲,本想譏諷她和賈璉的勾當,不過現在想想也沒甚趣味,對於賈璉,她已經連醋都不願吃了,便沒說什麼,只對平兒嘆一聲道:“你確是個有福氣的,那就好生在這邊過活罷。替你爺們兒守好這份家業,萬一哪天我也被攆出來,還能有個落腳地。”她如今愈發覺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又說得準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