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多少人相信此事,寧則臣莫非是撞客,還是失心瘋了?
想死都沒這樣作死的!
可是幾番打聽後,人們終於相信,此事是真的。
是真的……
那一剎那,整個長安城的統治階層們,紛紛炸鍋!
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皇親國戚、宗室王公、武勳貴胄們,一時間還沒太大反應。
他們壓根兒也不信寧則臣敢上門收他們的稅,有不怕死的上門試試……
所以反應最大的,就是京中百官們。
雖然他們大都是新黨,都算得上是新貴,若無寧則臣,他們大多數都不大可能進京當京官。
他們跟隨著寧則臣推行新法,處置起各省的抗法落後分子毫不手軟。
這些年罵那些利慾薰心的頑固落後分子,也都幾乎成了本能。
然而當割韭菜的鐮刀伸到了他們脖頸上時,雖還未落下,卻也激起了他們強烈的反彈!
所以,這十來天裡,上朝百官們罵的最兇的,便是他們的黨魁寧則臣。
當有人動了他們的乳酪想要搶奪他們的利益時,別說是黨魁,就是親爹,他們都照罵不誤。
“辛辛苦苦幹了這麼些年,眼見大功告成之日,一分銀子的獎賞都沒見,這倒好,非但不給,反而讓咱爺們兒納糧交稅當差!最可笑的就是這個當差,你們說咱現在在幹嗎?被窩裡睡大覺麼?”
“就是,那福建子苛刻忒過了些,是想用咱們的心頭血,染紅他的烏紗帽啊!這烏紗若是變成了紅色,那還是臣子的帽子麼?”
“簡直是混帳透頂!我等寒窗苦讀十餘載,一朝黃甲登科,改換門庭,鯉魚躍龍門,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繼續當差納糧?朝廷優容養士的祖法還要不要?如我等與泥腿子無異,那我等還讀甚聖賢書?”
“我瞧那福建子就是個心懷叵測的,他這是要壞咱們大乾的根基啊!讓咱們當差納糧,這不是在作踐咱們是什麼?咱們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咱們要是都完了,這天下也就完了!”
“正是,正是,福建子心胸歹毒!就是個活曹操!”
“對!活曹操!”
“欸!別說了別說了,來了來了,人家來了……”
正說著,就見一頂八抬青呢官轎,緩緩從金水橋方向過來。
那便是大乾元輔寧則臣的官轎。
只是若是尋常,此刻早有無數官員,不乏六部部堂,三公九卿這類重臣圍上前去。
與元輔大人大聲商議新法程序,以顯示他們忠於王事勤勉可嘉。
但近數日,只有寥寥無幾的人前去那頂青呢官轎邊陪行說話。
當然,這也許與新法已經大行天下了有關……
坐於官轎中的寧則臣,面色凜冽,目光如刀。
雖然他心知肚明,天子逼他如此行事之本意,是為了讓他“自毀長城”,敗壞名望。
畢竟,他當了十多年的內閣閣臣,更一手建立起新黨,如今天下督撫,十之八.九都出自新黨,換做他在天子那個位置,怕也睡不踏實。
又不想擔上殺戮功臣的刻薄名聲,才逼他先毀掉自己的根基。
再徐徐除之……
這些,他心裡都明白。
但在叛逆和忠君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後者。
他為儒臣,為天子一手簡拔起來,實現了畢生政治抱負的儒臣。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況,後來他也想透徹了。